墨上筠用的不是商量的口吻，自然，她說要談的事情，也不是用來商量的。
男青年聽到她說話，近乎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
“要麽上我們的艦，拉你們幾個回去，要麽你們待在這兒，繼續等待救援。”墨上筠聲音清冷，果斷幹脆的語調，仿佛隻給了他們兩個選擇，一或者二，沒有第三個選擇的餘地。
也就是說，他們壓根沒有機會發表自己的意見。
“忘了說，”墨上筠似是忽然想到什麽，又不緊不慢地補充道，“用腦子想想，也知道一支救援隊沒這麽大規模。真正的救援隊會跟你們商量，聽取你們的意見，但他們……”
墨上筠雙手抱臂，朝其他人看了一眼，爾後繼續道：“他們隻負責完成指定任務——也就是你們從哪兒來，就把你們往哪裏送。倘若被營救人員不同意接受救援，他們可以選擇放棄救援任務。”
經過她剛剛那麽一吓，男青年雖然距離“平靜”二字越來越遠，可卻從先前地頤指氣使奔向了另一個極端——驚慌失措。
但是，這種反差，似乎能讓他能聽得進“人話”了。
他擡眼去看，見到一排排穿着軍裝的人，而偌大的甲闆上，足以裝下幾十個他們。
如此龐大的艦船，确實如眼前這個女軍官所說——“不是專業的救援隊”。
除了海軍的身份，他們甚至沒有其他可以證實他們身份的标記。
于是，他終于開始意識到——這群人的來頭，恐怕不一般。
被最初的激動、新奇、尴尬、氣憤、優越感等情緒沖昏頭腦的他，在被墨上筠這麽一折騰後，總算是漸漸恢複了點理智。
“你們……”這時，女青年也兩腿發軟，直接跪坐在地上，臉色微微發白，“你們不能這樣……”
太吓人了。
到現在，她腦海裏，還是男青年被摁在欄杆上，近半個身子露在外面的場面。
無疑是一種刺激。
墨上筠淡淡地斜了她一眼，“這句話，你們也該想一想。”
退一萬步，他們都是人，沒有誰低誰一等。
這些人那種無可救藥的優越感，在真正的危機面前，總是不值一提。
他們隻是有恃無恐。
他們隻覺得理所應當，救援他們是應該的，服從他們是應該的……像軍人這種特殊職業，本來就該爲他們服務。
所以，肆無忌憚。
若出現在這裏的，哪怕是一隻漁船，他們都不會采取這種态度。
人渣。
墨上筠覺得這樣的标簽，帖在他們身上，最合适不過。
“我，”咽了咽口水，男青年總算宣布妥協，“我們回去。”
墨上筠聳了聳肩，似乎不出意料。
她偏過頭，朝後方的牧齊軒看了一眼，給了他一個“搞定”的眼神。
牧齊軒哭笑不得。
這丫頭，怕是對自己所闖下的禍，無所畏懼。
挑了下眉，墨上筠微微俯下身，在男青年跟前低聲說了一句。
隻有他們倆能聽到的音量。
一聽完，男青年就驚愕地睜大眼，本就刷白的臉色，似乎沒了一點血色。
*
十分鍾後，所有被救援人員都順利登陸了艦船，連帶他們的快艇。
鑒于先前那個被瞎懵的男青年的反應，剩下那幾個通過所看到的也大緻能猜到發生了什麽，本來他們很憤怒，想找這群海軍好好質問一下的，并且打算放下狠話，但卻被先前那個男青年制止了。
“爲什麽啊？他們這樣做違規了，是不被允許的！”
“你不是受虐狂吧？被折騰成這樣了還打算息事甯人？”
“他們有什麽的啊，這種事一旦被曝光……我非讓他們名譽掃地！”
……
“閉嘴！”
吓懵的男青年怒斥一聲。
剛剛那些叨叨的聲音，一下就止住了，一個個跟看神經病一樣地看着他。
然而，他的手指緊張得發抖，好像受到了比先前更大的驚吓。
“你們覺得，”停頓了下，男青年喘了口氣，掃了這群狐朋狗友一圈，“海軍裏出現一個陸軍，很不正常嗎？你們覺得，一個普通的女軍官，敢下這麽狠的手嗎？”
聽到他的質疑，他的狐朋狗友漸漸變了臉色，神情多少都有些沉重。
“今天的事，就當沒發生過！”男青年最後放下一句話。
無意間，男青年朝某個方向看了一眼，縱然沒看到人，他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實在是……留下的恐懼太深了。
*
甲闆上，另一邊。
“小滑頭，你就真沒想過，一旦這事被傳出去，不僅你教官的工作會丢，還會在履曆上記個過？”牧齊軒迎着海風，頗爲無奈地朝墨上筠問。
“沖動了。”
這樣說着，墨上筠卻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沖動歸沖動，但，任何結果，她都不在乎。
她不是不會處理事……她大可在旁攝影錄像，把這群人哄回去後，再把視頻資料公開。
這樣的方法顯然要聰明很多。
隻是，她覺得，很多時候不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事後會非常不痛快。
有的人，就是欠教訓。
牧齊軒斜眼看她，一點沒從她身上看到一點憂慮的樣子。
“你這樣做事，很容易落人把柄。”牧齊軒提醒道。
“總不能因爲把柄太多，就做什麽事都束手束腳的。”墨上筠淡淡道，“那樣活得太憋屈。”
牧齊軒愣了下，然後輕笑一聲。
這倒是挺符合墨上筠的活法。
可是，導師最怕的就是墨上筠這樣的性格，想在這條路上走的更遠一點，就不該得罪的人太多，被人抓住太多的把柄。
不過，墨上筠不在乎。
她不在乎能走多遠。
“我看他們冷靜了，”轉過身，牧齊軒看向那一堆人，然後朝墨上筠問，“你走的時候，跟他說了什麽？”
“大概是……”墨上筠琢磨了下，繼而調笑道，“他們的背景，擱我這兒，不值一提。有膽量的話，盡管去鬧。”
“……”
呃。
牧齊軒眨了眨眼。
片刻後，牧齊軒摸了摸鼻子，“以暴制暴，你用的時機不錯。”
“哈？”
墨上筠訝然看他，難以相信這是他說出來的話。
牧齊軒給了她一個真誠的眼神，“你看，畢竟有的時候，遇到的奇葩多了，就會發現……有的人是不能正常交流的。”
微微一愣，墨上筠竟是無可反駁。
還真是……這麽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