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雪說的很笃定,沒有絲毫動搖。
這樣的一句話,無疑是在打肖磊的臉。
肖磊本來就慘白的臉色,一下就更白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秦雪,眼睛一下通紅了。
“說說。”劉隊長朝她點了下頭。
看了眼墨上筠,秦雪繼續道:“她曾當過我的教官,從未有過私下報複的行徑。這一點,秦蓮和婁蘭甜都可以作證。”
“好好好,這兩個人,我們都會問一問的。”劉隊長忙應聲,同時也在心裏松了口氣。
當事人都站出來爲墨上筠說話了,任憑肖磊一張嘴,也唱不出太大的花樣來。
再看肖磊,雙唇顫抖着,想要說點兒什麽,可内心情緒浮動過大,什麽話都喊不出來,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瞪大眼珠子,恨不能把眼珠子瞪出來。
林矛一擺手,讓人把肖磊拖走。
門外,聽到秦雪作證的教官們,也都放下了心,默契地轉身離開。
事情已成定局,不出意外的話,今晚事情就能得到解決。
*
所有人離開後,墨上筠當着林矛和劉隊的面,給肖老爺子打了通電話。
她是見過肖老爺子的。
都是京城的,長輩做的都是同一行,而且軍銜都不低,見過不算稀罕事兒。
現在肖老爺子已經退伍幾年了,墨上筠隐隐有點印象,本沒打算打擾他,可自見到猛虎連裏有肖磊後,就事先給肖老爺子打了個電話,提了個醒——肖磊可能會被退學。
最初肖老爺子反應還挺大的,讓她抓緊點兒,不要有顧慮,該罵就罵、該罰就罰,隻要不被退學,怎麽折騰都行。但墨上筠跟肖老爺子說明了下肖磊在校的大概情況,以及例舉了肖磊多處不适合當兵的例子。
肖老爺子雖然很失望,但也很順利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他的孫兒确實不适合當兵。與其強行滿足自己的願望,倒不如讓他趁早退出來,免得成爲禍害。
但是,肖老爺子俨然沒有想到,肖磊臨走之際,還得來這麽一出。
肖老爺子顯然是了解自家孫子爲人的,光在電話裏,肖老爺子就暴跳如雷,多餘的話一句都沒有問,直接向墨上筠道歉,并且表示馬上坐飛機過來,下午肯定趕到。
就這件事,墨上筠說的已經很委婉了,但隔着電話,三人都能感受到肖老爺子的憤怒。
最後連電話,肖老爺子都是摔上的。
摸了摸鼻子,墨上筠挂了電話。
“你跟肖爺爺認識?”林矛訝然看着墨上筠。
“算吧,”墨上筠點了點頭,“前幾天跟他通了個電話,說了下肖磊的情況。”
“這肖磊真是……”
火氣蹭的上來,林矛低低地罵了兩聲。
“墨教官,我們完全相信你,”走至墨上筠跟前,劉隊擡手抹了把臉,有點沉重地道歉,“是我們沒有教育好,給你添麻煩了。”
“小事。”墨上筠坦然而平靜,道,“處理好就行。”
雖然她也很憤怒,一個年輕的學生,竟然會沒有底線到這種地步。
但是,事情發生了,對肖磊的行爲是被利用的還是發自内心的追究都沒有意義——既然是沖着她來的,事情解決掉就行。
她跟劉隊沒有交情,人能表示對你的信任,就已是幸事,要求再多不僅是讓對方難堪,還是将自己對自己的憐憫施加于人了。
欠她的是肖磊,而非劉隊,不妥。
“肯定,肯定。”
劉隊點了點頭,說的很笃定。
看了眼時間,林矛道:“那我們就下午再來了。”
“行,行。”劉隊忙不疊地答應。
林矛跟墨上筠互看了一眼,走出了辦公室。
見到他倆離開後,劉隊忍不住長長籲出一口氣。
多虧遇上了明事理的,這事兒解決起來才算順利,若是遇到心理素質較弱、覺得受了委屈又哭又鬧的……那就得頭疼了。
想至此,劉隊對墨上筠的好感度,難免上升了幾分。
冷靜思考、能說會道的女軍官,也是有可取之處的嘛。
*
墨上筠跟林矛出了教學樓。
一離開,林矛佯裝平靜的臉色就垮了,沉着臉罵罵咧咧的,恨不能撸起袖子朝肖磊狠揍一頓。
罵到最後,林矛氣消了大半,可失望情緒卻不由得爬上了眉頭,他像是在問墨上筠,又像是在問自己,“現在的小兔崽子,怎麽就這麽沒良心呢?!”
“這得看人,”墨上筠斜了他一眼,慢條斯理道,“大兔崽子也有沒良心的。”
“我說你怎麽就一點都不氣?”林矛氣呼呼地問。
“爲了一個垃圾動氣?”墨上筠悠然反問。
“但他他他……”
林矛支吾了很久。
媽的,這種事林矛做得坦坦蕩蕩的,但他要說出來,都覺得丢臉!
“我在想,肖老爺子一世英名,被孫子毀了。”墨上筠語調淡淡的,“有點可惜。”
“話雖這麽說,但你怎麽老想着别人啊?”林矛嘀咕着,“無緣無故一盆屎扣你頭上,你就真一點兒都不生氣?”
墨上筠一個冷顫,下意識拉了拉帽檐。
“有點兒。”墨上筠敷衍道。
“就一點兒?”
“怎麽着,”墨上筠挑眉,似笑非笑地道,“您巴不得我怒不可遏,過去揍他一頓?”
“雖然不是吧,但你真要去揍他一頓,我絕對不攔你。不過——”林矛撇了撇嘴,“就連我吧,都受不了這種冤枉氣,怎麽你一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就這麽冷靜啊?按理來說,我經曆的事兒也不比你少啊。”
“可能,”墨上筠頓了頓,仔細想了片刻,然後道,“我早做好心理準備了吧。”
林矛他們之所以憤怒,是覺得身爲軍校生——雖然軍訓沒結束,他們還難以正式稱之爲一軍人,可畢竟是有當兵志向的,所以他們接受不了,自己這個光榮的職業裏出現敗類。
但是,墨上筠幾次接觸過肖磊,一而再再而三被肖磊挑釁過,她知道肖磊是怎麽樣的人,也清楚他永遠成爲不了一個合格的軍人——像肖磊這樣的渣,做出怎樣的事情都不奇怪。
既然不奇怪,除了最初有點暴躁、生氣,事情發展到現在,她有人幫忙說理、讨公道,就沒什麽好氣的了。
她甚至很慶幸是在這樣幹淨的環境裏,有公正客觀伸張正義的人,不會因肖磊的身世背景而有所忌憚,事實是怎樣的,規矩是怎樣的,他們就按着一步步的來,絕不會對作惡之人姑息。
所以,她算不上受了多少委屈的。
反倒是在外面,她聽說過不少正義無法伸張的事,他們拼勁全力也無法從一個鐵石心腸的人渣身上讨回一個公道。
肖磊所做之事固然可恨,但他會今日之事付出代價。
足以。
“行吧。”
林矛點了點頭。
肖磊作爲墨上筠猛虎連的人,墨上筠定當了解肖磊的爲人,估計肖磊做出什麽事,她都不會覺得稀奇了。
“對了,上午給你放半天假,下午例行問話,事情大概晚上就能解決了。”林矛說着,随後問,“要不,我再給你放幾天假,你好好散散心。明個兒猛虎連就由我來接手了,等下周一你再來接手,怎麽樣?我夠義氣吧?”
“好。”
有天掉下來的假期,不要白不要,墨上筠答應得非常爽快。
見墨上筠點頭,林矛心情總算暢快了幾分,他擡手搭住墨上筠的肩膀,“你不是在跟那閻王交往的嗎,要不,你讓他請假,過來陪你玩幾天?”
“他沒假。”
墨上筠說着,同時偏頭看了眼他搭自己身上的手。
提起‘男朋友’這事兒吧,就不得不強調一下‘保持距離’這一問題了。
林矛不高興地收回了手,“年輕人,就是毛病多。隔着幾千公裏的距離,還得監督你不要跟别的已婚中年男人有沒有肢體接觸……這男人不太好。”
“咳,”墨上筠輕咳一聲,笑問,“如果是您老婆被别的男人——”
“我特麽打斷他的手!”
林矛當機立斷地道。
于是,兩人面面相觑。
氣氛,冷不丁的,就變得尴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