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上筠輕描淡寫地問,但那神情,仿佛就是在說一件真事一樣。
聽到這颠倒是非的話,秦蓮狠狠咬牙,沒好氣地朝墨上筠道:“媽的,誰欺負你了?!”
墨上筠冷笑一聲,将她的手松開。
秦蓮下意識收回手,她去檢查着手腕的情況,雖然疼的難以忍受,可最起碼的手腕的骨頭沒有裂開。
咬着牙,秦蓮憤怒地盯着墨上筠。
然而,眼睑輕擡,神情淡淡地掃了眼因報紙一砸而變得亂七八糟的桌面。
秦蓮跟着她的視線一掃,注意到那幾張飛到各處的紙張,上面寫滿了字,應該不是什麽草稿紙……回過神來,秦蓮多少有些心虛。
“就這麽點小事,”秦蓮強忍着疼痛嘟囔道,同時低頭朝那張報紙看去,“都是因爲你這張圖,惹得我姐備受非議,你倒好,在外面躲了一天,故意的吧?現在動不動就動手,仗着你是軍官是領導,了不起嗎?”
“我隻看到身爲士兵的你,進門就橫沖直撞地過來丢報紙,打擾我的工作,沒禮貌地用手指指我……”墨上筠冷冷說着,語氣幹脆,毫無慵懶之意,說到這兒她擡起眼睑看了秦蓮和秦雪一眼,爾後冷笑,“區區一張圖就讓你姐備受非議了?就算被誤會了什麽,她自己長了嘴,不會澄清嗎?”
“你!”
聽得墨上筠如此不要臉的狡辯,秦蓮怒火中燒,欲要跟墨上筠再做一番争論,可卻被秦雪給拉住了。
“事情跟她沒有關系。”秦雪看着秦蓮,一字一頓地道。
“可就是她這張圖……”秦蓮皺起眉頭。
“誰也料不到。”秦雪冷冷地打斷她的話。
秦蓮狠狠咬着牙,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可打心底偏向秦雪的她,還是堅信這一切的起因是墨上筠,更何況手腕還疼得不行……
秦雪掃了眼秦蓮的手腕,已經紅腫了,而秦蓮疼的五官都皺了起來,神情微微一冷,秦雪朝墨上筠道:“她對你态度不好,打斷了你的工作,是她不對,這一點我向你道歉。但,你把她的手弄成這樣,希望你也能端正态度跟她道歉。”
這麽一番‘有理有據’的分析,一時間讓墨上筠有些哭笑不得。
她工作得好好的,秦蓮不沖過來這麽一折騰,什麽事都沒有,可既然秦蓮都要來找茬了,她憑什麽不能回擊?
“不好意思,我沒錯。”墨上筠回過身,将散開的紙張一張張地撿起來,繼而慢條斯理地放下話,“想要追究的話,你們随意。”
聞聲,秦雪神色更冷了幾分。
而,在宿舍的氣氛陷得更僵之前,宿舍最後一個人——楚飛茵走了過來。
“你們怎麽都站在這兒啊?時間不多了,不去洗澡嗎?”
沒有看出什麽異樣的楚飛茵,主動朝她們三個詢問着。
沒來得及多看一眼,她就轉身走向了自己書桌,把所有物品一放,很快就來找上了墨上筠。
見此,秦雪跟秦蓮也轉身離開,找到事先準備好的藥品,秦雪給秦蓮紅腫的手腕敷上藥。
楚飛茵拿着今天做的筆記,從頭到尾将三連三排的表現和成績跟墨上筠說了一通。
楚飛茵沒有帶兵經驗,性子也比較軟弱,她一直沒信心帶好這一個排,可自從有了墨上筠一出場後的威壓,以及墨上筠的‘壞’襯托了她的‘好’,乃至于她今日跟新生們相處得還算不錯,也沒有人主動給她惹事。
墨上筠花了點時間,大概聽楚飛茵講了一通,之後便有些敷衍随意地點頭,讓楚飛茵去忙自己的了。
墨上筠繼續對着電腦屏幕輸入資料。
宿舍内出乎意料的安靜,秦蓮和秦雪也一直保持沉默,墨上筠埋頭做着自己的事,順帶加快了點速度,一直等到快要熄燈的時候,才去洗澡洗衣服,順便洗漱。
等燈一滅,墨上筠便拿着椅子、電腦、筆記一起出了門,在僻靜的走廊上啪嗒啪嗒地敲着鍵盤,這獨特的聲響,在陰森森的長廊上,多少顯得有點恐怖。
輸入資料做彙總的時間裏,墨上筠遇到了兩次查夜,可查夜的學生一看到她的肩章後,就裝作沒看到一般,離開了。
——在軍校遇到有軍銜的,肯定就是領導級别了,沒人敢去招惹她。
而,墨上筠一直忙到零點過後,才将最終的報告彙總,她習慣性地在郵箱和U盤進行備份,然後才關了筆電,悄無聲息地進了門。
宿舍内的三人都睡着了,墨上筠聲音又放的極輕,并沒有驚擾到她們。
簡單整理了下,墨上筠上床睡覺。
*
第二天,早上六點,墨上筠剛到訓練場,就見到林矛朝她走了過來。
“昨天的報紙看了沒有?”
林矛近乎欣喜地朝墨上筠問道。
“如果是那張背影照的話,看了。”墨上筠答了一聲,然後将U盤和打印出來的一份總結遞給了林矛。
宿舍樓下就有打印機,隻需掃碼即可,墨上筠就順帶打印了一份。
“我發現你軍姿站的真不錯,練了多久?”林矛接過那份總結,興緻勃勃地問。
“五年吧。”墨上筠随口答道。
“你說什麽?”
驚訝之下,林矛的聲音冷不丁地擡了起來,不由得吸引了周圍教官和學員們的注意。
睡眠不足的墨上筠神經有點脆弱,聽到大嗓門就一陣頭疼,她翻了個白眼,“五年。”
掰着手指算了算,林矛詭異地看着她,“從你上大學一直練到現在?”
“12歲到上大學。”墨上筠無奈道。
12歲,她開始跟着幾個師父學習,而每一天的第一個項目,就是——站、軍、姿。
最開始覺得煩,幾個師父輪流監督,并且告誡她所想學的一切,都來源于這個軍姿,她必須先把軍姿站好了才能提别的。
就這麽足足站了三個月後,師父們才教她學習别的,但之後每天站一個小時這必須的任務,就算是在學校她也得找時間自覺完成任務。
一直等她上軍校後,真正意義上穿上了軍裝,他們一緻認爲她那一身氣質對得起這身軍裝,才取消了她日常站軍姿的任務。
正因如此,她很難理解那些穿上軍裝後,一站軍姿就叫苦連天的人。
軍人,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得對得起這身軍裝。
或許很多人覺得無所謂、小題大做,可是,她從未接觸過連軍姿都站不好的軍人——所以無法接受。
“你是——”林矛疑惑地盯着她。
一般12歲的孩子,而且還是女孩子,會自覺地站五年軍姿嗎?
“我爸是軍人。”
墨上筠聳了聳肩,給了他一個足以信服的答案。
聽她這麽一說,林矛算是理解了,點了點頭。
如果家人是軍人,那墨上筠這情況,也算是正常。
林矛還想問幾句她爸的事——是否退休什麽的,但墨上筠晃了下腕表,示意集合時間到了,便先一步離開。
林矛隻得放她離開。
但是,對于墨上筠帶兵的情況,就不由得引起了重視。
把軍姿堅持五年,想必這五年她也不僅是站軍姿了——不管她經曆了什麽,林矛唯一能肯定的是,墨上筠絕對将軍人的精神和理念融入了骨子裏。
聯想到她被選爲907特種大隊教官一事,又看了看那些強打着精神來集合的新生們,林矛忽然意識到——
墨上筠跟這一群新生,是不一樣的。
不是軍銜、經曆、态度,而是理念。
而,讓她來當軍訓教官——怕是苦了她了。
收回心思,林矛往偏僻的地方走了幾步,将墨上筠做的總結看了一遍,赫然發現這丫頭連讓人頭疼到不行的總結都做的一絲不苟、遠遠超出他的預期後,林矛朝墨上筠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轉身離開。
優秀的人,總得有點特殊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