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動脫離隊伍的苗冬跑到墨上筠跟前,扯着嗓子喊道,聲音無比洪亮。
“說。”墨上筠冷冷地吐出一個字。
“許沁堅持不下去了!”苗冬站得筆直,朝墨上筠喊着。
“所以?”
墨上筠不耐煩地擰眉。
偏過頭,苗冬朝許沁的方向看了眼,然後回頭看着墨上筠,铿锵有力道:“我想申請讓她休息!”
“呵,”墨上筠勾了下唇,“憐香惜玉啊?”
被一語言中,苗冬什麽都沒察覺,朝墨上筠露齒一笑。
然而,他忘了,面前這個軍訓教官,并沒有他所想的那般和善——她甚至都不如其他教官那般和善。
“她自己沒申請,她的班長沒有申請,”墨上筠冷眼看着他,一字一頓讓苗冬的笑容僵硬在臉上,“苗冬,你清楚你擅自離隊的後果嗎?”
“可——”
苗冬預感不妙,努力想要辯解。
墨上筠卻沒有聽他說話的意思,轉過身,拿着哨子朝跑道上走了過去。
“哔——”
一聲哨響,吸引了諸多注意,連其他正在跑操的排,都頻頻朝這邊投來目光。
三連三排紛紛疑惑地停了下來,然後一臉懵逼地看着冷着臉走來的墨上筠。
“自行調整隊伍。”
懶得再擡高聲音說口令,墨上筠直接讓他們自己調整。
衆人感覺到一股不妙的氣息,心頭一緊,開始自行調整他們的方陣隊。
而,不明所以的苗冬,也小跑了過來,但是他不知是否該走進隊伍,所以隻能尴尬地站在旁邊。
“兩個事。”墨上筠神色微冷,渾身氣息冷漠到讓人難以接近,“一,男班班長苗冬擅自離隊,牽連全排,先前跑的不作數,你們重新開跑。”
墨上筠語調不緩不慢,二十多人的隊伍,将她的話聽得清清楚楚的。
她的話激起了很多人的不滿,對她的,對苗冬的,他們想就此事說點什麽,可無形中一股力量壓在他們身上,讓他們沒有勇氣張那個口。
他們看着站在最前面的墨上筠,一個個都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
不知怎的,他們從墨上筠身上感覺到難以反抗的威壓,還有萦繞着她全身的危險、寒意,甚至于,他們會毫不猶豫的相信,隻要他們一有反抗,墨上筠再對他們所做的,就不僅僅是站軍姿那麽簡單了。
“二,你們誰要是堅持不下去了,自己站出來跟我說,其他人用不着幫誰出頭。”
說到這兒,墨上筠看了苗冬一眼。
苗冬正面迎上墨上筠的視線,感覺到一股寒意從眉心沒入,讓他渾身上下都泛着刺骨寒意。
“苗冬,跑操結束後,再罰2000米。”墨上筠沉聲道。
“是!”
苗冬大吼一聲,聲音充滿了不甘心。
話音落,跟在後面的楚飛茵和許沁都走了過來——她們沒聽到第一點,但聽到了第二點。
苗冬是去跟墨上筠說‘誰堅持不下去了’,墨上筠雖然沒有将具體的人說出來,可,整個排的人都心知肚明。
頓時,一堆異樣的視線,就落在了苗冬和許沁身上。
苗冬愧疚地看向許沁,但許沁卻避開了,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你們兩個,歸隊。”朝苗冬和許沁說了聲,墨上筠然後道,“去起點。”
吩咐完,墨上筠便轉身走出了跑道。
楚飛茵自覺地帶領他們去起點開跑。
*
六點。
除了被罰跑的苗冬和繼續掉隊的許沁,其他人都順利集合了。
墨上筠讓他們等着,等苗冬和許沁跑完後再解散。
這下,可就惹得諸多餓得前胸貼後背的新生們不滿了。
“報告,他們落後是他們的事,憑什麽我們也要等?!”
“報告,我們優秀也有錯嗎?!”
“報告,能不能吃了飯再來等他們啊!”
……
“哔——”
墨上筠煩躁地吹了聲哨子,制止了他們亂七八糟的聲音。
“一人犯錯,全排受罰。”墨上筠掃視着這幫被虐得不像樣的新生們,繼續道,“穿上了這身軍裝,連這點意識都沒有。”
墨上筠往旁走了幾步,走出了他們面前的範圍,像是在特地給他們空出一條道。
衆人:“……”
這是什麽意思?
“自覺點,跑吧。”墨上筠出聲,提醒他們。
“……”
我擦!
衆人心裏爆發出各種問候墨上筠的髒話。
“報告,”伍光成在隊伍裏喊道,“跑多少圈啊?!”
“跑到他們跑完位置。”墨上筠淡淡道,在衆人心裏打鬼主意的時候,懶懶擡高聲音,“誰要是故意落後隊伍進度,大家就不用吃晚餐了。”
“……”
衆人又一次在心裏爆發出齊聲怒罵。
在墨上筠強有力的威脅下,他們總算是放棄了在這一點上跟墨上筠鬥智鬥勇,老老實實地開跑。
楚飛茵一直在陪着許沁,好不容易陪着許沁來到了終點處,看着三連三排的人又一次跑沒了影,一下就愣住了。
“墨教官?”楚飛茵訝然地看着墨上筠。
不是,跑完了……嗎?
楚飛茵不确定地想着。
“罰跑。”墨上筠道。
“那她……”
楚飛茵轉過身,可這一偏頭,看到的卻是已經倒地的許沁。
若不是許沁睜着眼,重重地呼吸着,楚飛茵還以爲她累暈了。
“扶着她去走走。”墨上筠頭疼道。
“是!”
楚飛茵很快就扶起了許沁,去附近走了。
六點一到,其他的排都陸續走了,墨上筠站在原地看着那些在夕陽下費力奔跑的身影,臉色實在說不上好。
現在的大學生……就算是軍校生體能都差到這種地步,墨上筠看着實在是有些膈應。
在最好的年華裏,于操場上累成狗,這狼狽不堪的模樣……放到她讀大學的那一屆,可以說是奇聞了。
如果可以,她真甯願眼不見爲淨。
強忍着怒火等着苗冬跑完,再看着整個排磨磨蹭蹭地集合,墨上筠也懶得再做總結講什麽話了,擺擺手,直接讓楚飛茵帶離。
楚飛茵将隊伍帶走一段距離,後回頭看墨上筠還站在操場上,咬着唇猶豫了一下,讓隊伍在原地聽着,然後跑了回來。
她跑出不遠的時候,還能聽到隊伍裏的牢騷聲——
“又去幹嘛啊?”
“媽的,什麽時候才能吃上飯啊?”
“擦,麻煩精!”
……
楚飛茵腳步一頓,但最後還是沒有停下來,有點失望地跑向了墨上筠。
“墨教官,你不去食堂嗎?”
在距離墨上筠一米遠出站定,楚飛茵朝墨上筠詢問道。
“不去。”
墨上筠側過身,看着站得筆直的楚飛茵,眉頭微微動了下。
“可——”楚飛茵猶豫道,“晚些時候再去的話,就沒的吃了。”
“嗯。”墨上筠應了聲,擡眼掃向那個即将亂了的隊伍,皺眉道,“把人帶走。”
“是!”
楚飛茵躊躇了下,最後還是轉身走了。
墨上筠站在原地,這次看着楚飛茵将隊伍徹底帶走後,才慢慢收回視線。
她擡起眼,看向夕陽的餘晖與天邊被染得血紅的晚霞,轉過身,走向了附近的花壇。
将藏在花壇下的雜志拿起來,墨上筠轉身離開,走到就近一個風景别緻的湖畔。
在地形偏僻處找了一棵柳樹,墨上筠在旁邊的草地上一躺,左手彎曲放到腦後枕着,右手拿着雜志翻開,将雜志擋在了臉上。
閉眼,睡覺。
【媽的,讓她睡到天荒地老吧,真是不想再看到那群垃圾了。】
墨上筠暴躁地想着。
可——
這想法還沒有持續一分鍾。
她聽到了左側花壇方向傳來的腳步聲。
軍靴踩在草地上,發出非常明顯的聲響。
而,對方顯然也沒有想放輕腳步聲。
幾秒後,他在墨上筠左手不到一米處站定。
雜志下,墨上筠擰起了眉頭。
“诶。”
一道有點熟悉的聲音從上方飄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