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人在雨中等了一夜。
墨上筠去二樓看了一眼,男人在被頭頂的雨水淋了一個晚上,現在身上的衣服還是濕透的。
一看到她,兩個昏昏欲睡的看守人立即醒了過來,匆匆忙忙站起身,有些尴尬地看着她。
墨上筠倒是沒有管他們,直接走向那個男人,給他綁椅子上的繩子松了,但手上的手铐卻沒有松,旁邊一人拿着鑰匙走過來,被墨上筠給制止了。
“就這樣。”墨上筠朝他說着,然後低下頭,朝男人看了眼,笑眯眯道,“自己能解開吧?”
男人斜了她一眼,沒吭聲。
“那就是能了,”墨上筠站直了身子,爾後拍了拍手,視線淡淡地掃了眼他的腳,“起來吧,我沒力氣背你。”
“……”
男人沉默了下,竟然真的站起了身。
墨上筠的兩刀都沒有碰到他的大動脈,血雖然流了一片,但已經疼過了頭,再走幾步也沒差的。
“有定力。”
墨上筠似模似樣地誇贊道。
這下,男人再看她的眼神裏,有那麽幾分無語。
不過,墨上筠擡手打了個響指,朝旁邊兩人道:“太慢了,拖走吧。”
兩人得令,立即走了過來,一人一個肩膀,直接把人給拖下了樓。
墨上筠将屬于男人的東西都裝在一個袋子裏,然後提在手裏,若無其事地走了下去。
*
半響。
破舊紅磚屋外,開來了一輛越野車。
這一動靜,讓在外守候多時的人一個哆嗦,立即打足了精神。
越野車停在門口,正好擋住了他們的視野,他們看到車門開了、後備箱開了,有幾個戴着口罩的人進出,好像把什麽搬上了後備箱和越野車後座,可從頭到尾,都看不到他們首領的身影。
很快,所有從門口出來的人都上了車,越野車開走了。
“走!”
一個字出來,衆人很快跟上。
然後,一路人馬上了他們的車,尾随着那輛越野車。
另一路人馬直接沖向了那破舊的紅磚屋。
這個時候,電話來了,開車的司機接的。
“别跟了,你們頭兒不在車上。”一道清冷慵懶的聲音傳來,在司機踩下刹車的瞬間,那聲音又漫不經意地補充道,“哦,也不在屋裏。”
話音一落,電話挂了。
司機憤怒地一拍方向盤,剛想要罵人,就見到另一條小道上開出一輛越野摩托車,直接朝大馬路開了過去。
在那輛摩托上,坐着兩個女人,随着後面的女人手一擡,好像有什麽丢了下來,仔細一看——是個黑色的袋子。
“望遠鏡!”
司機喊了聲,旁邊有人将望遠鏡遞給他。
他一看,赫然見到在車子離開的地方,站着一個眼熟的人。
渾身的衣服都沾了鮮血,可站得筆直,神情冷冽地看向這邊。
在他的手裏,拎着一副剛被解開的手铐。
司機立即松了口氣。
*
摩托車疾馳而去。
司笙開着事先安排好的摩托着,一路将車開到最快,嗡嗡嗡地聲響成了這寂靜山村的一抹饒人噪音,家家戶戶處于睡夢中的人都被猛然驚醒。
司笙帶着一路噪音,離開了鄉間小道。
墨上筠将頭盔的眼罩往上一擡。
黎明初曉,黑暗過後,東方亮起了一抹淺白,天色漸亮。
她沒有回頭。
她想起了身後那個人,想到那件事還沒發生之前,他們所見的最後一面。
也是這樣一個早晨,那時候還是初夏。
大二快結束,她被導師逼着寫論文,忙活了好幾天,然後打電話約他去散心。
一個晚上,他陪她騎着摩托遊遍了整座城市。
黎明時分,他們在星江江岸,等待旭日初升時,卻下起了雨,他把外套丢給了她。
——我要離開一段時間。
——去多久?
——個把月吧。
——回來請你吃龍蝦。
——好。
好久沒吃小龍蝦了。
這麽想着,墨上筠将手搭在司笙肩膀上,問:“請吃飯嗎?”
“吃什麽?”司笙稍稍将車速放慢了些,反問她。
“麻辣小龍蝦。”
司笙一愣,“這麽早?”
“嗯。”
“這會兒可能沒得賣。”
思考了下,墨上筠道:“你給我做。”
“行啊。”
零下廚經驗的司笙答應得十分爽快。
墨上筠不由得失笑。
*
五點半。
沒有車牌号的越野車停在了警局門口,四個蒙面大漢将被揍成豬頭的人丢到了警局門口,然後甩下了一份“舉報信”,揮一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走了。
越野車留下一車的尾氣,轉眼消失在門外。
當天上午,“安城警局門外驚現四名捆綁男子,原因是……”“四名男子和一份舉報信被丢在警局,心中舉報人自稱‘熱心群衆’”……各種各樣标題的新聞出現在各大媒體,甚至于某個時刻被頂上了圍脖熱搜第一。
而,身爲罪魁禍首之一的兩個女人,卻圍着十斤從菜市場買回來的小龍蝦,面面相觑。
“司小姐,是什麽理由讓你如此土豪地買下十斤小龍蝦?”
坐在地闆上,看着滿滿一桶的小龍蝦,墨上筠一臉正色地朝躺在對面躺椅上、穿着絲質睡裙敷面膜的司笙詢問。
“……錢多。”司笙有理有據地回答。
“……”
墨上筠掃了眼司笙的豪宅,有些哭笑不得。
這不是錢多,而是,沒、常、識。
從很久以前開始,墨上筠就發現司笙除了對感興趣的事有所了解,在其他方面,可以說的上是十分無知了。
不過,作爲一個因爲喜歡吃甜豆腐腦,就買下一家店鋪的人來說,這已經隻能算得上是小事了。
半個小時後。
換上居家服的司笙,把鍋給燒了。
此人身手敏捷,在火燃起的那一瞬間,提前一步離開了廚房,避免遭受任何的波及。
墨上筠進廚房忙活了一陣,剛走出來就一鍋蓋甩她臉上。
司笙擡手接住,鍋蓋沒砸她身上,但飛濺過來的水珠卻灑了幾滴在臉上。
“不至于吧?”
将鍋蓋放下來,司笙露出那張差點兒被砸到的絕世容顔,一臉‘小師姐太大驚小怪’的樣子。
墨上筠朝她豎起個大拇指,轉身進了廚房。
拿着鍋蓋走到門邊,司笙朝裏面看了眼,優哉遊哉地問:“要出去吃嗎?”
“滾!”
墨上筠一把把廚房的門給摔上了。
司笙:“……”
*
一個小時後。
偌大的餐桌上,擺滿了小龍蝦,麻辣小龍蝦、油焖小龍蝦、十三香小龍蝦、蒜蓉啤酒蝦,其他的全部留下蝦尾,做成了一大盤香辣蝦尾。
司笙踱步過來,看着墨上筠端出來的一盤盤龍蝦,神情古怪地看了墨上筠一眼。
“怎麽?”
将圍裙取了下來,墨上筠涼飕飕斜了她一眼。
“這些菜,你什麽時候學會的?”司笙坐了下來,開始給自己戴一次性手套。
“剛剛,網上。”墨上筠簡短道。
“厲害。”
毫無誠意地誇贊一句,司笙拿起一蝦尾,開剝。
分明是她請客,結果客人做出這麽一堆的菜,主人卻大方開吃,主客徹底颠倒。
墨上筠也習慣了,轉身将室内空調一關,落地窗打開,然後便去了冰箱,拿了四聽啤酒來。
——司笙的冰箱裏隻有啤酒。
“喏。”
打開一聽啤酒,墨上筠放到桌面,擡手推給了司笙。
“謝了。”
司笙伸手撈過,隔着手套拿起來,仰頭喝了口。
墨上筠在她對面坐下來,先将手中啤酒打開,然後才戴上手套,對着一盤盤的小龍蝦,開吃。
說實話,就這幾樣小龍蝦的味道,連墨上筠都自己另眼相看。
這手藝拿出去……連閻天邢那種挑剔的人都挑不出刺來。
如果有機會的話,給閻天邢做一次吧。
墨上筠這麽想着,喝了口冰鎮的啤酒。
在這炎熱的夏日裏,一口冰涼的啤酒下肚,冰爽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