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認,這電影足夠的血腥、暴力,抓人眼球。
這是一部戰争片,拍得應該有些時間了,畫質不佳,但絕對是一部接近于真實的好電影。
拍攝手法、台詞配音、服裝道具、故事情節、後期剪輯……都高出了現在很多電影的水平。
于是他們在觀看的同時,很驚訝于未曾聽過這部電影的存在。
墨上筠從哪兒找來的?
然後,漸漸地,他們連思考電影來路的心思都沒有了。
怎麽說,這部電影……比他們想象的,更要震撼。
就連抱着看戲心态來的樓西璐,心不在焉地看了一段時間後,都變得聚精會神起來。
電影講述的是維和戰争,披露了現實,展現了戰争的殘忍,尤其是戰争的畫面,爆炸的真實效果,斷手斷腳的逼真場面,戰亂國家的人民的掙紮與麻木,一切的一切,都在跟他們展現鮮血淋漓的現實戰争,畫面之殘忍恐怖,讓他們這群大老爺們都心驚肉跳,甚至很多片段都不敢親眼去看。
就連最先表示憤怒的指導員,在電影播放之後,臉色都漸漸變得沉重起來。
——他開始意識到,墨上筠這次演講的主題,或許跟他所想的,截然不同。
電影總長90分鍾,在場觀看之人,卻有着過了一輩子的錯覺,戰争的殘酷,人性的挖掘,對于他們來說,可謂是心靈上的震撼。
戰争,殘忍,血腥,恐怖……這幾個字,讓他們自覺地聯系到一起。
那些見過樓西璐演講的一連、三連戰士,滿臉的迷茫。
——他們真的會以這種方式去犧牲嗎?
——他們能夠接受這種方式的犧牲嗎?
不,他們想活着。
這部電影與其說是在展現戰争的殘酷,更不如說在挖掘他們内心對生命和和平的渴望。
九十分鍾後,電影結束,在場之人寂靜無聲。
一直端正地坐在凳子上的墨上筠,終于從昏暗的會議廳裏站了起來。
她走向了多媒體設備,然後,在衆目睽睽下,一言不發地點開了第二個視頻。
第二個視頻播放的時候,她并沒有走下台,而是站直了身子,站在了講台的角落裏。
這個視頻是她自己剪輯的,朗衍負責搜尋的視頻素材,從一百年前的戰争一直講述到現在。而視頻裏的具體内容,并非是簡單的數字叙述和戰争描述,而是放上具體的戰争片段,一幕幕場景都具有一定的視覺沖擊力,墨上筠對各種武器對人體殺傷力的講解,更是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聽着墨上筠以冷靜的語調講述各種子彈穿透身體的感覺,他們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背後冷汗涔涔,好像他們下一刻就會被各種殺傷性武器緻死。
墨上筠沒有跟他們描述死亡,可是,他們潛意識裏卻在想象自己的死亡,如果是他們在那樣的戰場上,會以怎樣的方式死亡,會是怎樣的慘烈,然後,他們開始設想是否可以有什麽活下去的辦法。
他們渴望生存。
可以說,他們不得不渴望生存。
當他們知曉戰争和死亡的恐怖之後,他們再也不會随意将“犧牲”與“死亡”挂在嘴邊,沒人會坦然地面對自己的死亡,沒人會坦然接受親友的悲傷。
他們活着,想做有意義的事,想爲祖國奉獻一切,可以抛頭顱灑熱血,可是,他們也不得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詭異的,墨上筠半句有關生死的話都沒講,可他們卻下意識地這麽想,他們甚至相信墨上筠想要告訴他們的,就是這些。
“好了。”
視頻播放結束,墨上筠用兩個字做了結束語。
她關了多媒體。
當投影儀的光線消失,會議廳裏的燈光亮起之際,所有人都有些不适應——他們好像經曆了死亡地獄,然後,重回人間。
隻是,會議廳裏依舊死氣沉沉,沒有半點生機,他們保持着沉默,心情沉重,不知該說些什麽。
“我要講的東西,都在這兩個視頻裏了。”
站在講台前,墨上筠隻手放到褲兜裏,懶洋洋地看着他們,包括第一排那些個一臉沉重排長以及——樓西璐。
樓西璐臉色很不好看。
誰都看得出來,墨上筠跟樓西璐講的是兩個截然相反的話題,根本不存在“一樣”一說。甚至于,樓西璐的演講深度,在墨上筠面前,隻能說是小兒科。
“第一個視頻,是一部未曾上映過的電影,很榮幸我小時候有機會看到過未上映的它,然後能在今天找到未被銷毀的視頻給你們看。”墨上筠隻手放到講桌上,不緊不慢地說着,“第二個視頻,是由我跟朗連長找的視頻資料,稍微精簡了一下。”
“各位坐了很久了,也快到熄燈時間,我就簡單做個總結,”墨上筠說着,聲音猛地沉了下來,她一字一頓道,“很遺憾沒有給你們帶來一些正能量的内容,我跟朗連長都想讓你們輕松愉快地度過這幾年的軍旅生涯。我們想讓你們不要懼怕戰争,卻也想讓你們不要期待戰争。你們穿着軍裝,需要報效祖國,但報效祖國不僅是戰鬥和犧牲這一種方式,這比你更不是你們該想的。可以說,如果真的需要你們拿命去拼而報效祖國,我更希望你們在拼過之後,活着回來。”
活着回來。
墨上筠着重的強調了最後四個字。
一瞬間,樓西璐臉色慘白,白如紙張。
墨上筠這次的演講,不僅主題跟她的截然相反,而且直接把她演講的主題給否定了。跟墨上筠的演講做了對比後,她先前發動戰士們激情的演講過于膚淺,甚至于可笑。
樓西璐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既懊惱于自己将一連和三連的戰士召集過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讓這些因演講而認可她的戰士們對她産生懷疑,又憎恨于墨上筠毫不留情地打臉,非得說的這麽明确,将她否定得死死的。
“你們這條命,在穿上軍裝的時候,就不是你們自己的,”墨上筠又繼續道,“你們這條命是國家的、家人的、人民的,這身軍裝代表着使命和責任,代表你們必須承擔國家、家人、人民的期望。但是,國家也好,家人也好,人民也好,他們都很珍惜這條命。你們要做的,就是不負他們的期望,在保護他們的同時,也擁有保護好自己的能力。”
“……”
會議廳依舊是沉默的,趴在走廊上聆聽的人,也依舊是沉默的。
不是說他們不認同墨上筠的講話,而是他們太認同了,情緒完全被帶入其中,他們下意識去思考,心情沉浸其中,所以他們甚至連鼓掌都給忘了,他們的心情無比沉重。
“就到這,解散。”說完,墨上筠拿起了U盤和拐杖,在轉身的時候,倏地一頓,然後朝會議廳裏看了眼,朗聲道,“爲了不讓我白費口舌,明天訓練加倍,我要看到結果,聽到沒有?”
當即,墨上筠這句話,把所有人都徹底拉回現實。
一連的人齊刷刷地從位置上站了起來,甚至連帶着一連和三連的戰士都下意識站起身。
他們異口同聲地回應——
“是!”
震耳欲聾的一聲喊,表示着他們的決心,更展現了他們的渴望。
隻有強大!
隻有強大起來,才能保家衛國!
隻有能保護自己,才談得上去守護他人!
滿腔熱血去送死,是不會有人稀罕的,隻會給國家和家人帶來損失!
墨上筠沒說,這些話都沒說,但都在清清楚楚地告訴他們——
強大!
必須強大!
他們思緒萬千,但依舊豪情萬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