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頭微動,秦蓮立即建議道:“那就好辦了,我們先繼續走着,等遇到别的隊伍之後,那事情就好辦了。”
說到這兒,秦蓮怕遊念語起疑心,又補充道:“我們沒有照明設備,現在回去找的話,一來找到地圖的可能性基本爲零,二來我們到時候遇到偷襲者,那就得不償失了。”
若是秦蓮不做補充,遊念語暫未有“一定要去找地圖”的想法,可現在既然秦蓮提及——
“你們繼續走,我去找地圖。”遊念語語調冷清道。
“不行,你一個人太危險了。”秦蓮緊緊皺眉,立即否決。
遊念語不爽地蹙眉。
眼看着這兩人極有可能吵起來,345不由得出聲當和事佬,“我跟你一起吧。”
掃了沒事找事的345一眼,秦蓮冷冷地道:“兩個人也不安全。而且你們倆單獨走了,要是找不到地圖,你們肯定會迷路。”
“你們做好标記不就行了?”345莫名其妙地反問。
秦蓮的話冷不丁被堵住,一時間語塞。
最後,還是尚元廷出聲解圍:“做标記可能會給偷襲者可乘之機。”
“這個不用你們擔心。”遊念語淡淡的回答,視線一轉,落到了345身上,繼而道,“我一個人去就行。”
“爲什麽?”345發問,一說完,意識到遊念語這種沉默寡言的人可能是不好意思,于是道,“兩個人可以互相照應,方便點兒,你不用……”
“我怕你拖後腿。”
遊念語輕描淡寫一句話,将345所有的勸慰都給打斷了。
目瞪口呆的345:“……”
娘的。
這是熱臉貼了冷屁股,滿腔熱血被遊念語一盆冷水徹底給澆滅,到最後撥涼撥涼的。
345愣在原地好半響都沒有說話。
其餘人似乎也覺得很尴尬,皆是保持了沉默。
這種尴尬又沉默的氣氛,一直等到遊念語轉身離開、直至消失到毫無蹤迹後,才算是緩解下來。
“走吧。”
秦蓮清了清嗓子,擡高聲音道。
江汀芷和345對視一眼,甚是無奈地跟上了秦蓮和尚元廷的步伐。
就遊念語那種态度,她們也是搞不懂了……梁之瓊那種脾氣暴躁的人是怎麽跟她相處的。
*
遊念語往回走了半公裏左右後,聽到了灌木不正常地晃動聲。
在這樣的夜裏,任何風吹草動的聲響都無比清晰,但那聲響不是特别明顯,遊念語隻是下意識絕對不對勁,憑借直覺在原地站了幾秒,然後第一時間選擇隐蔽點,藏在其後。
果不其然——
不到兩分鍾,遊念語就發現不少身影斷斷續續地從附近路過。
看不清對方的具體位置,全部藏在暗處,随着風吹樹枝草葉的聲響前進,可因具體地有些近,加上她一直在留意,所以察覺到不少異樣。
之後,不到三十秒,所有動靜便恢複了平靜。
遊念語在原地待了足足三分鍾,才漸漸地将提着的心放了下來。
這些人的行動速度和叢林經驗,絕非他們前幾日所遇的人能比拟的!
就連自認爲各科項目皆不弱的她,遇到這樣的人,都不敢輕易與之對峙!
無需正面對抗,僅憑行動足迹與經驗,就能判定他們的高度。
遊念語輕輕擰了下眉,繼而從地上站了起來。
她回過身,看向剛來時的道路,最後放棄了尋找地圖,悄無聲息地地沿着原路返回。
……
半個小時後。
循着叢林裏留下的痕迹,遊念語回到了先前跟秦蓮等人分開的地方,又沿着他們離開的路線走了近兩公裏。
在另一個岔路口處,遊念語剛想辨别方向之際,冷不丁聽到了格外刺耳的聲響。
“咻咻咻——”
這是彩彈槍射擊時的聲音。
第一時間确定方向,遊念語迅速朝右側的小道前進,腳下的步伐加快了許多,可卻依舊沒有忘了隐藏行蹤。
——無論什麽時候,無論遇到什麽,都不能輕易暴露自己。
這是墨上筠在訓練場上說的。
同樣,也是遊熠曾經說過的。
這寂靜的叢林,聲音雖清楚,可距離卻難以估量。
槍聲響起到結束,總共不過兩分鍾左右。可是,遊念語足足走了十來分鍾,才再次見到人的蹤迹。
皎潔明亮的月光之下,高聳挺立的樹木灑落陰影,遮掩了視野。
遊念語站在一個小山坡下,往下看去,赫然見到或站或坐或倒在地上的四道身影。
在隐約的光線裏,遊念語視線掃過,将他們身上五顔六色的彩蛋都給大緻掃了一遍。
雖然不能用肉眼确定這四個人全部中了五槍,可光看他們垂頭喪氣的神情,就足以判斷——他們确确實實被全部淘汰了。
“媽的,閻教官到底是怎麽想的,調來對付我們的人一次比一次厲害,與其這樣變着法折磨我們扣我們的分,還不如直接找個理由讓我們滾蛋呢。”345坐在地上,沒好氣地嘟囔着,氣得直接擡手揪了一把草出來。
江汀芷也忍不住在一旁冷聲補充,“說什麽我們小組是綜合能力最高的小組,結果兩分鍾之内被全部解決,其他小組就更不用說了……哦,不,還有一個女兵第一遊念語。”
一聽到“女兵第一”,秦蓮就不爽地皺了皺眉。
她道:“什麽女兵第一,少給人戴高帽子。”
“你好像一直對遊念語被稱之爲‘女兵第一’有意見啊?”江汀芷躺在地上,兩手交叉枕在腦後,眼睑一擡直接盯住了秦蓮的眼睛,充斥着冷意的視線頗爲鋒利,“說起來,你剛剛表現有點奇怪啊,002也是,不都是厲害的角兒嗎,剛剛怎麽被吊打的比我們還厲害?”
忽然被指出來這一點,秦蓮心裏心虛到不行,臉色當即黑成了鍋底。
“不關你的事。”秦蓮冷聲道,語氣甚是僵硬。
同樣被吊打的尚元廷抱胸站在一旁,沒有說話。
他是不想主動犧牲的,但也沒想團隊合作,隻顧着自己的時候,導緻這個團隊的戰鬥力大大降低,以至于她們三個被解決後,自己也輕松挂掉。
想到這兒,尚元廷的心就沉了下去。
什麽叫“自作自受”,他現在算是深有體會。
而且,遊念語至今有沒有被淘汰,他們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呵!”
江汀芷看着兩人的神情,不由得譏諷一笑。
“你笑什麽?”
頗爲反感江汀芷那赤裸裸的視線,秦蓮頗爲煩躁地盯了她一眼。
“你管我呢?”江汀芷一揚下巴,皮笑肉不笑地反問一聲。
秦蓮一哽,狠狠咬牙,還想再争執一番,可見到江汀芷那鋒利明亮的眼神,似乎直達心底能看出她此刻的心虛,秦蓮不由得生出一股退縮的情緒,于是明面上強硬的哼了一聲,可下一刻卻背過了身,沒有再跟江汀芷對視。
見此,江汀芷眸光微閃。
『先前跟遊念語分開後,沒多久,秦蓮就主動提出做标志,好讓遊念語回來的時候能跟上。可是,她分明記得,秦蓮一向是不喜歡遊念語的。此乃疑點之一。
在前一段路上,他們偶爾還能看到前面學員走過時留下的痕迹,比如腳印、折斷的樹枝等等,這些細節都是很難控制的,發現起來很容易。可是,自從尚元廷将地圖弄丢自己帶路後,她就發現路上很難見到類似的痕迹。此乃疑點之二。
剛剛遭遇襲擊的時候,她跟345奮力抵抗之際,卻沒有發現秦蓮和尚元廷有什麽表現。可以說,秦蓮的表現之差簡直讓人目瞪口呆,不僅将自己往人家槍口上送,還暴露了她們的位置。尚元廷也差不多,基本沒起到什麽作用。這跟他們在平時訓練裏的表現是完全不同的。此乃疑點之三。』
基本上,就這三個疑點,便足以讓江汀芷判斷,這兩個人有故意犧牲的意圖。
可——
讓江汀芷忍住沒當面揭穿的是,她找不到這兩個人自我犧牲的意圖,以及他們的證據。
口說無憑。
而且,他們倆平時的表現,都是很執着于勝利的那種,決不能做出這種“故意犧牲”的行爲。
心裏疑惑萬千,江汀芷擡起眼,隔着茂密的樹葉望向夜空,眼底偶爾有幾顆星子閃過。
夜色甯靜。
直至明早,才有人來接他們。
說不上是輕松、解脫還是憤怒、不甘,江汀芷此刻心情複雜得很。
正值思慮之際,眼角餘光忽然有一抹身影閃過,江汀芷一愣,下意識坐起身來,擡眼朝前方的小山坡上看去。
肉眼可視範圍之内,山坡上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唔……
剛剛那個人影,是幻覺?
江汀芷心底有疑惑閃過。
卻,沒有多想。
管她呢,反正她都被淘汰了。
*
遊念語再次沿着原路返回。
那些偷襲者的移動速度很快,也未曾在附近埋伏,所以遊念語返回的速度很快。
——『在趕過來的路上,她就意識到,路走錯了。』
無意追究是尚元廷故意指錯還是不小心指錯,她隻能肯定,這一條路确确實實是錯的。
既然四人都已被淘汰,那她隻能自己趕上前面的隊伍。
可——
在走到一半的時候,無意中掃到剛路過的一棵樹,遊念語倏地停了下來。
她停頓了兩秒,然後,往後退了兩步。
站在樹下,微微仰起頭,看向頭頂的樹枝。
兩條在樹枝下晃蕩的腿,第一時間映入眼簾。
在這樣的叢林、夜晚、氣氛裏,這冷不丁伸下來的兩條腿,多少有點吓人。
而,遊念語卻極其平靜地接受了。
自從見過墨上筠從樹上翻下來的場景,這樣的情景基本上就沒有什麽震撼力。
“如果不是我,你現在已經被爆頭了。”
頭頂,傳來悠悠閑閑的聲音,那輕描淡寫的語氣,多多少少有些欠扁。
但,因爲這聲音過于熟悉,乃至于讓遊念語在此種情境下,沒有想痛扁她的心情。
“知道是你。”微微擡起頭,遊念語看着頭頂的那人,冷靜道。
倘若不是熟悉的人,剛剛她從樹下走過的時候,就已經被爆頭。
樹枝上,墨上筠拍了拍手,然後兩手抓住樹枝,整個人往下一翻,輕輕松松地跳了下來。
她跳到了遊念語跟前。
因爲她的動作,頭頂的樹枝劇烈的晃動,猶如遭到了狂風驟雨的摧殘,好些樹葉掉落。
遊念語神情頗冷,看着立于前方的始作俑者。
墨上筠隻手放到褲兜裏,站在樹影與月光的交界處,面容隐匿于樹影之中,神情朦胧不清。
“你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麽?”
遊念語用的詢問的語氣,可她的眼神幾乎是認定了——墨上筠是知道的。
如果按照路線走,墨上筠不可能會出現在這裏。
墨上筠若是出現在這裏,就不可能那邊的交戰和慘敗情況。
沒有直接回應她,手一擡,墨上筠将一樣物品丢過去。
遊念語擡手将其接過。
手一摸,是一張硬紙,她低頭一看,赫然發現是一張地圖。
而且,這是墨上筠的原版地圖,每個小組才一張。
偏了下頭,墨上筠看着她的眼睛,不緊不慢地叮囑,“按照路線跟他們彙合,順帶跟他們說一聲,我明晚再跟他們彙合。”
“你去做什麽?”
遊念語淡淡問着,手裏卻将那份地圖給收了起來。
——既然墨上筠能将地圖給她,就證明墨上筠已經将全部的路線都給記清楚了。
墨上筠有這個能力,她無需質疑,也無需多費口舌。
安心收下就是。
“幫你們這幫菜鳥排憂解難。”
墨上筠送了聳肩,雲淡風輕地說道。
遊念語眸色一沉。
此時此刻,她很想否定墨上筠,給墨上筠一個響亮的耳光。
可是,實力說明一切。
縱然沒有見識過墨上筠的真正實力,可,就現在的她而言,可以明确的知道——所有學員,每一個人能赢得了她。
不僅是擒拿格鬥,還是各項軍事技能,乃至于綜合實力。
“你沒有幫他們。”眉頭漸漸松開,遊念語緊緊盯着墨上筠的眼睛,語氣稍稍沉了下來。
如果墨上筠出了手,秦蓮這四人,絕對不會就此遭淘汰。
“他們自己選的路。”墨上筠說的無比坦然。
秦蓮和尚元廷二人,當有被淘汰的心理準備;這二人破綻那麽多,江汀芷和345都沒有察覺到,她們倆遭淘汰隻能說是能力不足,連最基本的觀察力都沒有。
要不,遊念語怎麽會好端端地站在這裏?
“你早就知道秦蓮他們……”
遊念語話說到一半,自覺地停了下來。
這種問題壓根不需要問。
墨上筠肯定是知道的。
隻是,她選擇不幫,而已。
眯起眼,遊念語一邊思索着種種疑點,一邊打量着墨上筠。
她摸不透墨上筠到底想做什麽。
将她跟唐詩調換;跟蹤第七小組;默默旁觀一切,卻不插手……
她像個看戲的旁觀者,知曉了一切的走向,卻等着事情順其而然地發展,她甚至對具體地結果毫不關心。
“唐詩肯定會發現異樣,但她不一定能做出對的選擇,所以将你們調換了。”墨上筠淡淡地看着她,“你也可以發現的,以你的能力,也能挽回局面,但你沒有。原因是你不想了解他們,你對所有事情都采取漠視态度。你知道不對勁,但你沒有深究。”
墨上筠的話,一針見血。
因爲這總結過于準确,所以遊念語皺起了眉頭。
“聽說你帶兵很厲害,”墨上筠繼續道,“但你這樣,不好。”
帶兵歸帶兵,一碼歸一碼。
遊念語處于旁觀者狀态,可以很好地訓練他人,就跟林琦一樣。可身處其中,所面對的就是另一層問題。
最起碼的團隊合作,遊念語都沒有做到了。
“好不好,得我來判斷。”遊念語冷冷道。
墨上筠聳肩。
頓了頓,她問:“你這個女兵第一,能穩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