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他一字一頓地道:“你知道,跟你一樣剛畢業帶兵的,這時候想的是什麽嗎?”
墨上筠漸漸眯起眼,神情恢複慵懶閑散,她勾唇笑了,“怎麽帶好兵。”
“他們焦頭爛額。”閻天邢補充。
“我跟他們不一樣,”墨上筠搖了搖頭,随後近乎張揚地挑眉,“所以我能在這當教官。”
“沒人能成爲你。”閻天邢道,“但這并不代表你需要承擔比他們更多的東西。”
墨上筠聳肩,似是随意聊天,“不是說,能力有多大,責任就有多大嗎?”
閻天邢盯着她,随後,近乎無語地問:“你見過我沒事找事把一些莫名其妙的責任往自己身上攬嗎?”
“……”墨上筠一時啞言。
雖然想說閻天邢不負責任,但一想到閻天邢分内之事素來完成的很好,墨上筠就無法反駁了。
半響,墨上筠略帶探究的眼神掃視着閻天邢,她輕笑,“行,你暫且說服我了。”
暫且?
閻天邢勾了勾唇,沒有就此追究。
簡單幾句話,是不可能說服墨上筠的。
他不是墨上筠,墨上筠也不是他,于是雙方都無法對對方感同身受,能說服的,唯有自己。
墨上筠拿着筷子,繼續吃飯。
先前還熱乎乎的飯菜,經過這麽一耽擱,已經涼的差不多了。墨上筠沒有耽擱,埋頭吃着,連一句話都沒再跟閻天邢說。
一個吃午餐,一個看筆記本,兩人安安靜靜的,氣氛倒也和諧。
直至墨上筠放下筷子。
有着良好習慣的墨上筠,下意識去收拾桌面的垃圾,可剛伸出手,就被閻天邢個搶先一步。
不知何時放下筆記本的閻天邢,站起身來,主動将桌面上的飯盒一一收拾。
墨上筠挑眉,饒有興緻地看着勤快的閻天邢。
身形往後一倒,身後靠着閻天邢專用的椅子,墨上筠翹起二郎腿,朝閻天邢調侃道:“邢哥,太明顯了啊。”
“還不打算點個頭?”閻天邢從善如流地接過話。
最近對這小混蛋當女兒似的照顧,也沒見她一時心軟答應從了他。
墨上筠笑了,“我嘛,愛自由。”
閻天邢涼飕飕瞧了她一眼,“瞧您這意思,您這一點頭,我就得會不厚道地幹擾您自由了?”
墨上筠想了下,随後舉起右手,伸出一根食指,左右晃了晃。
“你們閻家……”
墨上筠慢條斯理地說出四個字。
最後,給閻天邢遞了個“你懂我懂大家都懂”的眼神。
閻墨兩家,有那麽點兒小恩怨。
墨上筠以前是不知道,對家族那些亂七八糟的關系壓根不感興趣,但稍稍打聽一下,也就略知一二了。
雖未跟家裏人證實,可,無論怎麽說,恩怨肯定是有的。
墨滄再三警告她不要跟閻天邢走得太近,閻家那邊估計也差不多……
先拖着吧。
反正暫且沒有找到“必須要跟閻天邢嘗試一下”的理由。
盡管,經過剛剛那番談話,她是有那麽一瞬間,覺得閻天邢這人還行。但她又不是找人生導師,這理由怎麽說也不夠充分。
難得聽到墨上筠提及“閻家”,閻天邢眉頭一動,剛想寬她的心,卻聽到走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緊随着就是仲天皓的聲音在隔壁辦公室門口響起——
“季教官,我覺得你需要給一個解釋。”
墨上筠眼皮子一跳。
“這事……”墨上筠露出悲天憫人的表情,啧了一聲,随後搖了搖頭,格外欠扁地拖出一個字,“喲。”
将她這賊招人嫌、又賊可愛的表情看在眼裏,閻天邢嘴角微微一抽。
收拾好那幾個飯盒,閻天邢站直身子,順手将其丢到垃圾桶裏,然後低頭俯視着墨上筠,略帶警告道:“再賣萌試試?”
墨上筠一愣,左右看了一眼,确定辦公室内隻有自己後,狐疑地看向閻天邢,“唔,你說我?”
“不然?”閻天邢理所當然地反問。
“……”沉默了下,墨上筠朝他露出一冷笑,“您口味夠怪的。”
“沒辦法,眼光不行。”閻天邢甚是惋惜。
墨上筠神情頓時更冷了。
不過,一想到某人前任季若楠,心裏頓時平衡了。
閻天邢這眼光……确實夠不行的。
倒不是說季若楠多差,而是她至今很難想象,這兩人是怎麽擦出火花來的。
連說個話,都得是一闆一眼的,客套的打招呼,說話基本都是公務……這兩人交往的時候,得是怎樣一副滲人的場景?
——閻,吃飯了嗎?
——吃了。
——哦。
——你呢?
——沒有。
墨上筠大緻想象了一下,冷不丁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一陣冷汗。
“在想什麽?”閻天邢發現她眼神不對勁,被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隻覺得渾身别扭,有冷風從後面嗖嗖的吹過來。
他這一出聲,外面的情況立即大了些。
人似乎進了門,于是聽不到完整的段落,但聽聲音,不僅是季若楠和仲天皓的,還有牧程等人的聲音。
“出什麽事了?”墨上筠在辦公椅上坐得舒舒服服的,然後朝閻天邢提議,“您去打聽打聽?”
閻天邢低眉看她,隻手放到褲兜裏,慢條斯理地問:“加好感度嗎?”
墨上筠仔細思考了下,看在難得有能使喚閻天邢的份上……
“加。”
墨上筠斬釘截鐵。
話音剛一落地,閻天邢便轉身離開。
眼見着閻天邢出門,墨上筠聳了聳肩,随後在閻天邢的辦公桌上找了一圈,把昨天下午的格鬥訓練成績單抽了出來。
閻天邢做事很有條理,像他這種人,做什麽都不會亂,桌上的文件夾一個個地擺得整整齊齊,有用的和沒用的,什麽時候用的,做什麽的,标記的清清楚楚。
墨上筠找到成績單,可以說不費吹灰之力。
本來是懷着些許好奇才看的,但墨上筠這一看完,嘴角邊忍不住地抽搐。
得!
好個閻王爺。
在她的格鬥訓練上,也保持着閻王本色,扣掉的積分,竟然是她平時扣掉的兩倍,而且其中還不算上B組的。
看到那沒事找事的扣分理由,墨上筠很是無語。
格鬥訓練交給閻天邢之初,什麽可能性都想到了,偏偏沒有想到扣分這茬兒。
——因爲預料不到。
墨上筠伸出手,下意識想去壓帽檐,可手指碰了個空後,她才意識到自己沒有戴作訓帽。
皺了下眉,墨上筠揉了揉淩亂的碎發,将成績單往桌上一放,然後便起身去沙發上找作訓帽。
作訓帽被她擱到茶幾上,走過去,順手将其拿起來,墨上筠剛戴在頭上,就聽到門口有動靜了。
閻天邢走了進來。
并且,身後跟着兩人。
季若楠和仲天皓。
兩人一進門,就見到站在茶幾旁的墨上筠,眼神頓時變得詭異起來。
就算進門時渾身怒火的仲天皓,都因墨上筠的存在,導緻怒火稍稍降低了些。
墨上筠眼皮子一跳,下意識掃了閻天邢的辦公桌和辦公椅,确定沒有留下什麽引人遐想的破綻後,才不露痕迹地收回視線。
“季教官,仲教官。”
墨上筠眼神嚴峻地朝兩人打了聲招呼,絲毫沒有先前打探八卦時的欠扁樣。
唔……畢竟能鬧到閻天邢辦公室來的事,絕非什麽小事兒。
“墨教官,你怎麽在這兒?”仲天皓率先發問。
除去最初那點驚訝,仲天皓的怒火又上來了,連帶地殃及了墨上筠。
墨上筠看了眼季若楠。
季若楠琢磨了下,給了她一個頗爲抱歉的眼神。
沒辦法,新教官就是這麽嚴謹一個人,心情不好了就喜歡挑人毛病……
“她來找我。”閻天邢适時出聲,将仲天皓的話接了過去。
那嗓音裏,帶着震懾力量,氣壓倏地低下來。
那感覺,似是在提醒仲天皓,墨上筠是來找他的,沒有跟旁人解釋的必要。
仲天皓遂沒說話。
閻天邢走至辦公桌後面,在自己的辦公椅上坐下,他擡頭,第一時間看向墨上筠。
“你先坐,事情待會兒再說。”閻天邢别有深意道。
“是。”
墨上筠挺直腰杆,铿锵有力地應聲。
這是做給仲天皓看的。
兩人心知肚明,該說的事都說完了,墨上筠留在這裏,隻是爲了聽一聽這兩人之間的事而已。
兩手交叉,閻天邢看向對面二人,懶聲道:“說你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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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章标題=瓶子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