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3給根煙

大雨磅礴,雷聲轟鳴。

墨上筠站在雨中,看着季若楠帶領着自己的A組,開始朝操場的方向跑,正好B組學員排成長隊從這邊跑過,兩條長龍在黑暗中的操場上相會,然後漸漸彙聚在一起。

到最後,所有人的步伐整齊一緻,不分彼此。

夜色很暗,路燈昏黃,電閃雷鳴,本是很凄涼悲壯的夜晚,可這彙聚成長龍的兩個隊伍,卻于無形中在這夜晚裏增添着壯志豪情。

靜靜地看着,墨上筠輕輕勾了勾唇。

雨下的太大,有水滴在帽檐處敲打,噼裏啪啦的,将操場上在喊“一二一”的聲音所的遮掩。

片刻後,墨上筠懶懶收回視線,不經意間朝仲天皓的方向掃了眼。

于雨中站得筆直端正,站如青松,巋然不動,直視前方,濃眉緊縮,不知在思考些什麽。

但,足以肯定的是,仲天皓定然不會再追究這兩批人的吵架。

眉目微動,墨上筠唇畔笑意加深,随後轉了身。

雨聲太大,墨上筠離開地悄無聲息,以至于等人回過神來想要去尋她的身影時,才赫然發現她早已沒了蹤迹。

本想跟墨上筠說幾句的仲天皓,偏着頭,看着墨上筠先前站的位置。

心裏,稍稍有些不爽。

就處理矛盾糾紛這件事而言,從頭到尾,仲天皓都沒見到墨上筠有什麽厲害之處。

在季若楠的命令之下,A組能第一時間認錯,可B組卻辦不到,并且油腔滑調的,很像是墨上筠教出來的。

一百遍的“對不起”,墨上筠隻負責下命令,B組俨然是怕了她才執行命令,毫無教官威嚴。

到現在,自己的學員還在罰跑,就連A組教官和學員都在陪她的學員跑,可她卻消失得不見蹤影。

此時此刻,在仲天皓心裏,B組确實是可造之材,可墨上筠……

太年輕,也太不會做事。

也就是仗着導師的推薦才能在這地方當教官。

不然,隻能跟其他的同齡人一樣,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學員。

*

等B組即将跑完的時候,仲天皓走了。

既然墨上筠不在,B組跑完20圈即可自行解散,A組的懲罰也已經定下。

沒有再繼續觀察的必要。

12點,還差10分。

所有學員都跑完,陪跑的季若楠和A組學員,在稍作休息後,便陸續回去了。

說是罰站三個小時,現在三個小時已經過去了,季若楠也沒讓她們繼續折騰,直接領回宿舍做思想教育。

“墨教官人呢?”

“對啊,她人呢?”

操場周邊,或躺或坐或站的B組學員,在休息過後,漸漸意識到不對勁。

“早走了。”遊念語皺着眉頭,冷冰冰地回了她們。

她是親眼看着墨上筠走的。

不聲不響的,一句話都沒有,就那麽潇灑地走了。

之後,也沒見她回來。

“走了?”梁之瓊立即從地上竄了起來,“我們都沒跑完,她怎麽能走?”

遊念語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她不是很清楚梁之瓊這種不可思議從哪兒來的。

畢竟,墨上筠這種丢下她們走了的行爲,完全不是不能理解。類似的事情,發生了也不止一兩次了。

“她就這麽走了,是不是證明我們可以回去了?”

“誰知道呢。她罰我們的時候,從來都将話說的很明确。”

“先别急着回去,等等吧,萬一我們回去了,在宿舍樓碰到她,沒準又被她給抓住小辮子了。”

……

正當B組學員紛紛發表各自意見的時候,突如其來的“哔——”地一聲哨響,冷不丁将她們給驚住了。

聽到這哨聲,她們幾乎是下意識的,嘩啦啦從地上站起來,爾後彙聚在一起進行列隊整合。

第一排對着哨聲傳來的方向。

哨聲離得不遠,可有雨幕的阻隔,加之周邊的視野太暗,等她們排好隊後,才見到從雨中黑暗處走出來的身影。

墨上筠換了身幹淨的作訓服,外面穿着一件黑色的雨衣,将她的身形遮掩的嚴嚴實實的,就連腳下的軍靴,都換上了一雙黑色的及膝雨靴。

這架勢,加之渾身黑色,看得人渾身一顫。

一股寒意,忽的從身後襲來。

墨上筠緩步走近。

她們漸漸看清了墨上筠的模樣,精緻好看的臉龐,不過巴掌大小,卻隐匿于作訓帽和雨帽之下,增添了神秘莫測的氣息。

有人注意到她的手,左手把玩着一枚常用的哨子,右手拿着一個擴音喇叭。

然,那根根纖長的手指,此刻卻套上了一雙皮手套。

有雨水打在了她的皮手套上、雨衣上,濺在她的雨靴上,偏偏,沒有濕她身上一寸。

走近,距離第一排兩米遠處,墨上筠停了下來。

右手慢慢舉起來,墨上筠将喇叭遞到唇邊,偌大的喇叭遮住了她大半張臉,清涼的聲音順着喇叭擴散出來。

“恭喜啊,都在,沒讓我再抓住什麽把柄。”

“……”

B組學員心裏倏地一驚。

還好,有人提議讓她們留在這兒,不然還真被強行扣上“逃兵”罪名了。

她們沉默,等待墨上筠再次出聲。

“300!”

墨上筠擡高聲音喊道。

“到!”

冷不丁被點名,唐詩立即緊張回應道。

“說說,你們第一天集訓的時候,對跟A組私下鬧事一事,我是怎麽說的?”墨上筠冷冷出聲,一字一頓的,字字伴随着雨聲砸落下來,帶着無形的威嚴和壓力。

衆人一頓,皆是提心吊膽的。

唐詩咬着唇猶豫了下,才朗聲回答:“您說,一旦跟A組發生沖突,您隻會找我們算賬!您讓我們冷靜地等您出現,找您來解決問題!”

“那現在呢?”墨上筠很快質問道。

透過喇叭,她們可以見到墨上筠的眼睛。

黑亮,壓抑,陰沉,亮光在眸底深處閃爍,可那抹亮沒有任何溫度,是冰冷刺骨的。她們哪怕隻看一眼,就渾身寒意,不知所措。

“報告,是我們沖動了,我們承認錯誤!”唐詩大聲喊道。

下一刻,所有B組學員,都随着唐詩一起喊——

“報告,我們承認錯誤!”

墨上筠微微眯眼。

爾後,沉聲道:“挑事的,向前一步。”

列隊裏,沉默片刻。

但,也沒有讓墨上筠等多久。

沈芊芊第一個站出來,緊接着是梁之瓊、江汀芷、婁蘭甜。随後,站出來的人越來越多,接連不斷。

漸漸的,愈發增多,愈發加快。

她們沉默、遲疑,卻在跨出向前的那一步時,絕不遲疑,堅定有力。

直至最後一刻,剩下的所有人在經過思想鬥争後,齊齊的向前一步。

四十人的列隊,在上前一步後,沒有任何一個人掉隊。

所有列隊,整整齊齊,如同先前一般,不見絲毫改變。

這裏面,分明有一批人,在組員争吵的時候,還在訓練場上訓練,壓根沒有參與的機會。而,也存在一部分人,連一句話都沒說過。

這麽多人全部站出來,如同串通起來跟墨上筠作對。

氣氛,一瞬間陷入死寂。

雨聲依舊噼啪響着,雷聲安靜了,她們安靜地站在原地,就連呼吸聲都被隐藏,站得如同木樁一般。

可是,每一雙眼睛,都是堅定不移的。

她們看着墨上筠,以最爲堅定的神情,表明她們此刻的決心。

視線從她們每一張臉上掃過,墨上筠将喇叭放了下來。

“行,每人扣3分,明天中午之前,三千字檢讨。由300交給我。沒寫的、字數不夠的,再扣2分。”

墨上筠聲音不大不小,卻極具穿透力。

每一個字,都沉沉的砸下來,穿透這嘈雜的雨聲,落到她們耳裏。

“報告!”

唐詩咬咬唇,喊道。

淡淡地看她一眼,墨上筠張口吐出兩個字,“解散。”

一句解散,沒再讓唐詩有任何說話的機會,墨上筠就這麽轉身走了。

雨幕中,墨上筠漸行漸遠,黑色的雨衣披在身上,讓他人甚至看不清她的身形。

列隊安安靜靜的,誰也沒有出聲,可莫名的一股情緒,卻席卷着每個人的胸腔,她們目送着墨上筠離開。

不少人的神情裏,都夾帶着幾分急切。

就這麽走了?

一直等墨上筠消失在視野裏,列隊裏才響起了疑惑的聲音——

“墨教官,是不是生氣了?”

“……”

沒有人出聲回答這個問題。

也,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生氣?

她們記憶中,墨上筠生氣時,素來是明着表現出來的,她越不高興,就越會針對她們,絕不可能輕易離開。

可剛剛,她們見到的墨上筠,情緒淡漠到極緻,幾乎看不到任何怒意、失望,連最初的冷意,都淡去不少。

但,墨上筠罰了她們三分,又是實事。加之3000字的檢讨,的确不是小的懲罰。

相較于A組,她們被罰的太狠了。

“解散了,打架都回吧。”

良久,有人清了清嗓子,朝她們喊了一聲。

于是,列隊這才漸漸散開,各自往回走。

*

墨上筠回到了宿辦樓。

所有房間的燈都熄滅了,走廊沒有任何光線,就連樓梯間的聲控燈都是暗着的。

墨上筠沒有拿手電筒,可借助着宿辦樓外的路燈,便能看清楚宿辦樓的所有情況。

她來到一樓走廊。

剛走近樓梯,就見到了站在三個台階上的澎于秋。

光線昏暗,澎于秋斜斜地靠着欄杆,手肘搭在其上,手裏抓着先前使用的望遠鏡,把玩着,一抛一接,玩得很是利索。

墨上筠停了下來,輕輕擡眼,打量了澎于秋幾眼。

“你怎麽罰她們的?”澎于秋揚眉,直入主題。

墨上筠聳肩,“扣三分,三千字檢讨。”

“全部?”澎于秋的手頓住了,有些驚訝地問道。

“嗯。”

墨上筠淡淡應聲。

澎于秋一頓,冷不丁想起通過望遠鏡偷窺的時候,所有人皆是上前一步的場景。

陸陸續續的,一個接着一個,場面好不壯觀。

澎于秋隐隐明白了什麽。

沒有犯錯的,都站出來了,顯然不夠誠實。

她們講義氣、團結、一條心,确實是一件好事,可情誼讓她們忘了根本,去承擔子虛烏有的罪名。

做到這種程度,有可能是被A組給感染了,也有可能是覺得法不責衆,甚至有可能是這一個月下來,确實存在結下了很深的羁絆。

但是,這樣的行爲,終歸是錯了。

精神可嘉,但,做法不可取。

想必墨上筠也是糾結的。

一方面罰的那麽重,是因爲她不欣賞這種做法;一方面沒有追根究底,是因爲她們的精神值得肯定。

想了想,澎于秋爲表安慰之情,勸道:“她們跟A組吵起來,也有維護你的意思。”

墨上筠倏地笑了,“我想維護你,把梁之瓊踢出去,你樂意嗎?”

澎于秋:“……”

雖然很清楚的知道這不是一碼事,墨上筠這比喻有點過分了,可澎于秋卻一時間挑不出毛病,隻覺得啞口無言。

“再過倆小時就要緊急集合了,”澎于秋假模假樣地道,“要不,您還是去睡一覺吧。”

墨上筠收斂了笑意,卻掃了他一冷眼。

“給根煙。”涼飕飕地看着他,墨上筠挑眉道。

“……”澎于秋一愣,連忙搖頭道,“我沒有。”

“嗯?”墨上筠眯了眯眼,眼底寒光閃爍。

“……”

沒來由的,澎于秋響起先前偷窺時聽到的腳步聲,隻覺得背後寒風陣陣。

僵持了三秒,澎于秋無奈地妥協,“行行行,給你。”

将望遠鏡往脖子上一挂,澎于秋慢吞吞地從兜裏掏出一包煙來。

他不常抽,也沒有煙瘾,但偶爾還是會來一根。

好死不死的,竟然被墨上筠給發現了。

“你會抽嗎?”

将手中的煙丢給墨上筠,澎于秋毫不信任地問道。

墨上筠這種人,雖然帶着渾身的匪氣、痞氣,可做人做事都有底線,一看就受過良好的教育。

當然,看着也是跟煙酒不搭邊的。

墨上筠擡起手,從空中接過那包煙,手一動,一根煙便彈了出來。

“打火機。”

“……”

澎于秋不情不願地将打火機給掏出來。

墨上筠伸手撈過。

看着墨上筠手法熟稔地叼着煙,點燃,随後将打火機同煙全然丢回來,澎于秋多少有些傻眼。

這場面……

澎于秋冷不丁響起了自家隊長——閻天邢。

如果被閻爺知道,自己給了墨上筠一根煙,怕是會打斷他的腿吧。

澎于秋止不住的心虛。

墨上筠靠在樓梯另一側的牆上,兩根的手指夾着一根煙,手上帶着黑色皮手套,暗夜中,襯得手指愈發的纖長。間或的,手指輕彈煙灰的動作,竟是有那麽幾分優雅,甚至,别有韻味。

有煙霧袅袅升起,朦胧了她黑亮的眼眸。

光線太暗,加上墨上筠穿着一身黑,整張臉被籠罩于陰影裏,澎于秋愈發看不清墨上筠的臉龐神情。

或者說,也越來越看不懂這人。

澎于秋看了會兒,也給自己點了根煙。

“從哪兒學的?”澎于秋沒話找話。

墨上筠忽的反問,“你真有女朋友了?”

“……”澎于秋被她噎了一下,最後,肯定地點頭,“真有了。”

“哦。”

墨上筠懶懶應聲。

澎于秋頓了頓,随後才反應過來——就這麽被墨上筠給岔開了話題。

過了片刻,澎于秋還是不死心,再一次問道:“問你呢,哪兒學的?”

若是第一次見到墨上筠,就這熟稔地手法——

非得當她是老煙鬼不可。

墨上筠擡起眼睑,煙霧朦胧時,淡淡斜了他一眼。

下一刻,她伸出手指,将煙給掐了。

手指一彈,剛抽到一半的煙,被丢到了不遠處的垃圾桶裏。

哪兒學的?

一幫老煙鬼教的。

在這部隊,尤其是男兵,不抽煙的少之又少。

“走了。”

墨上筠拍了拍手,一側過身,就徑直往樓上走。

“等等。”

澎于秋喊住她。

随後,仔細打量了她幾眼,頗爲好奇地問:“怎麽把自己包裹的這麽嚴實?”

微頓,墨上筠甩了他一個冷眼。

“問你隊長去。”

------題外話------

一章字數多的時候——

1、媽的,作者搶錢呢,怎麽這麽貴?

2、這是我看過最貴的小說!

3、怎麽又一章啊?

一章字數少的時候——

1、不知道能不能堅持下去。

2、這麽少,看着沒勁。

字數少,章節多的時候——

1、希望爆更。

2、四更還沒有人家一章更的多。

你們看,無論怎樣,都有人不滿意。

8月18,瓶子來潇湘三年,也畢業了,或許要改一下心态。

最後做一次解釋:誰都喜歡錢,更新多就賺得多。我很缺錢,也明白這個理,可我不多更新,是我在堅持質量比字數重要,心态和對文的激情比錢重要。以後我盡量多寫,因爲我确實很缺錢。如果有一天,文的質量不如你所想,希望埋怨過字數少的你,離别贈言不要太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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