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的景,唯有翠綠的山水,一般無二的帳篷營地。
山路颠簸,縱然閻天邢車技再好,車也難免搖晃。
墨上筠閉目休息,片刻後,便睜開了眼,微微偏着頭,倚靠着車門,頭輕輕靠在車窗上。
她這個角度,見不到閻天邢的模樣。
連一根頭發絲都見不到。
唯能見到的,是寬厚的肩膀,叢林迷彩服包裹着,有淺淺的光灑落,莫名的有質感。
墨上筠擡了擡眼,視線透過對面的從車窗,落到了外面。
看不到颠簸的道路,遠了是層巒疊嶂的山峰,近處隻有樹,遮擋着視線的樹,綠芽似乎更多了些,翠綠翠綠的挂在樹梢,随風飄揚,于陽光下折射着刺眼的光線。
無所事事之際,思緒飄得有些遠。
沒來由的,想到了那日跟閻天邢提出“退出”時的場景。
那日天氣不錯,晚霞滿天,閻天邢立于那暖光裏,好看的似是虛幻。
——閻天邢,我申請退出。
她說完後,本就不暖和的屋子,瞬間就冷了徹底,連夕陽下徐徐的清風,都帶着刺骨的寒意,如臘月寒風。
良久,閻天邢說:“完成第二階段,放你走。”
此外,沒有别的話。
連“演講就三天,沒必要就此退出”的話,都沒有說。
許是閻天邢不多過問這點,墨上筠沒有當場走人,而是答應了。
兩人達成了約定——第二階段結束,墨上筠棄權。
不過,也是從那之後,一直沒再跟閻天邢接觸過。
思緒一轉,從這個話題裏脫身。
墨上筠偏了下頭,看着前方的駕駛位,懶懶地問:“倪婼怎麽樣?”
“送回去了。”閻天邢很快回答。
這麽快?
“傷呢?”墨上筠又問。
“一時半會兒好不了。”
“哦。”
墨上筠饒有興緻地把玩着取下來的頭盔。
早知道,就不花心思寫報告了。
畢竟,以倪婼如今的傷勢,絕不可能參與下個月的集訓。
停頓片刻,閻天邢忽的問:“不睡?”
“不穩啊。”
墨上筠垂下眼簾,手指在頭盔上敲了敲,不輕不重,但在車内的聲響極其清楚。
前面,閻天邢險些被他給氣笑了,咬牙道:“那真不好意思。”
“客氣。”
墨上筠不要臉地回答。
閻天邢:“……”
懶得跟她多說。
不過,很快的,這車行駛的速度,不知不覺中快了幾分。
路很長,與其盡量平穩,倒不如縮短時間。
順帶,讓墨上筠吃點苦頭。
明顯感覺車内漸漸搖晃起來,墨上筠無語地朝前方看了眼,繼而有些哭笑不得。
也是夠小氣的。
當然,自認爲脾氣好的墨上筠,想了想,決定不跟閻天邢計較。
閑得無聊,在路上,順帶把演講稿在心裏過了一遍。
演講時間:21、22、23,就在京城的三所大學,用時共計三天。
墨上筠倒是真沒親自上過,一直都是跟導師轉悠,所以該講什麽,不該講什麽,該從何處下手,該調動怎樣的情緒,心裏都是有數的。
不過,陳路才是主角。
對演講稿,她也不至于太費心。
心裏琢磨了一圈。
等再次回過神時,窗外的景色已經變了樣。
遠處是連綿不斷的山脈,近處是如畫村落,寬敞的土地上,偶爾建了幾座房屋,田地比房屋要多,但還不到種莊稼的季節,田地裏一片荒蕪、雜草四起。
開在路上的吉普車,也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漸漸平穩起來,不再如先前那般的颠簸。
墨上筠懶懶打了個哈欠。
一平坦,倦意便席卷上來。
野外待了七天,加之最後一天沒休息好,先前沒覺得有什麽疲憊的,但一到舒坦的環境裏,神經自然而然放松下來,還真的想睡了。
眯了眯眼,墨上筠懶洋洋地問:“幾點到?”
“7點。”
閻天邢很快給了答案。
“哦。”
墨上筠應了一聲。
爾後,閉上了眼。
*
不到七點。
天色徹底暗了下來,吉普車行駛到市區裏,天空一派寂靜、黑暗,連星子都見不到,可城市裏卻燈火通明,路燈、霓虹燈,光線将整座城市籠罩其中。
車的鳴笛聲,人的說話聲,風聲,交織在一起,喧嘩而吵鬧,無端的靜不下來。
墨上筠是被吵醒的。
睡得有些沉,睜眼的瞬間,頭微微一重,她下意識皺了皺眉,映入眼簾的是道路車流、高樓大廈、街道行人。
許是叢林的日子過慣了,太久沒看到這樣的場景,墨上筠微微眯着眼,看了好一會兒,眼底的那抹煩躁,才漸漸地隐了下去。
她看了眼手表。
距離七點,還差幾分鍾。
墨上筠起身,坐得端正,順帶将手中的頭盔丢到一旁的座位上。
按照安排,明早九點的飛機,今晚需要在酒店裏住一晚。
“邢哥,你今晚要趕回去嗎?”
往後一倒,靠在椅背上,墨上筠朝前面問道。
頭有些昏沉,聲音沒有以往般有力,幹脆果斷,輕輕的,音調出奇的發軟。
似乎能,軟透人心。
“嗯。”
閻天邢微微往後一靠,離得墨上筠更緊了些。
“吃個飯吧,”墨上筠打開車窗,有清涼的晚風吹了進來,吹得她清醒了幾分,她道,“我請客。”
“請客沒問題,”閻天邢懶懶出聲,語調裏夾雜着微不可聞的笑意,“帶了錢嗎?”
墨上筠:“……帶了臉。”
還真忘了。
機票、酒店,不知是墨滄出的錢,還是閻天邢出的。
停頓片刻,墨上筠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有追究這個問題。
誰出的都一樣。
反正能不是她的錢。
再者,身上沒帶錢,誰出的都換不起。
就當缺根筋,沒意識到算了。
*
七點整。
閻天邢将吉普車開到一家酒店。
兩人一前一後下車。
雖非常服,但都穿着作訓服,迷彩裝,兩人特地将領章給取下了,可那身非常人能及的氣質,從前台走過,都沒來由引起衆多人的目光。
墨上筠和閻天邢都加快了速度。
房間在7樓。
閻天邢拿了卡,順利進了房間。
一個套間,在墨上筠看來,無比奢侈。
扶額。
對不起黨和人民。
“衣服在沙發上。”
閻天邢進門後,一邊将皮手套取下來,一邊朝墨上筠交代道。
“謝了。”
墨上筠聳肩,道了聲謝,就大步朝沙發上走去。
總共有五個袋子。
一套男裝,閻天邢的。
兩套便裝,墨上筠的。
一套常服,墨上筠的。
最後一個袋子裏,放着幾套貼身的内衣,同時,還放了另外幾樣物品:錢包、手機、紙巾、梳子、鴨舌帽。
錢包和手機全是新的,是夠貼心的。
墨上筠随手拿了一套衣服出來。
皮夾克和牛仔褲,尺碼合适,也是她喜歡的風格。
不由得想起上次在酒店,閻天邢交給她兩套衣服,讓她選的場景。
很詭異的……閻天邢能摸得準她的口味。
見過的直男癌不少,穿衣口味獨特到讓人吐血,閻天邢可謂是一股清流。
最起碼,除了長得帥,還能找到一個優點——品味好。
時間還早,墨上筠身上的作訓服經過風吹雨打、陽光和含稅的洗禮,在叢林裏行動倒是沒關系,在城市裏出門容易影響市容,于是墨上筠拿着衣服去洗了個澡。
爲了節約時間,閻天邢隻是換了身衣服。
白色襯衫、黑色風衣、黑色長褲,一如既往地搭配,簡單而随意。
墨上筠也很快出來。
頭發擦得半幹,牛仔褲和皮夾克着身,出奇地合身,高挑的身材,雖然瘦,但氣質好,渾身一股潇灑閑散勁,看着莫名的舒服。
“去吃什麽?”
掃了他一眼,墨上筠輕輕挑眉。
說着,她大步走至沙發旁,順手拿起個手機,朝閻天邢晃了一下。
有手機,就有錢。
見她眉目間的小得意,閻天邢唇角上揚,不由得失笑。
這模樣,讓人瞧見的就是——不用刷臉吃軟飯,别提多高興了。
“西餐。”閻天邢故意道。
然,墨上筠似是沒聽到,将手機往兜裏一放,慢悠悠地走過來,果斷道:“請你吃燒烤。”
閻天邢:“……”
還真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