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的槍響,在夜空中響起,持續不斷。
陷入深度睡眠的倪婼,冷不丁的被這聲音給驚醒,下意識從吊床上坐起身,然用力過猛,一時不防,竟是從吊床上摔落下去。
吃痛地悶哼一聲,倪婼呆了呆,擡眼朝聲源看去,赫然發現槍聲逼近,突襲的人也現了身。
好幾發子彈打在腳邊,地上的塵土乍然濺起,沖擊在身上,生疼生疼的。
倪婼恍恍惚惚回過神來——
夜襲!
她将手撐在地上,努力想要站起身,然而,摔得有點重,她嘗試了兩次,都沒有站起身來。
正前方,人影愈發接近。
焦慮和恐慌席卷而來,倪婼整個人都懵了,在她心裏閃過是否放棄的念想瞬間,忽的有一隻手抓在她肩膀上,用力将她往上一提,直接把她給提了起來!
安辰?
匆忙間,倪婼一站定,就驚喜地轉過頭。
然,入眼的卻是墨上筠那張精緻的臉,于暗光中,若隐若現。
“跑!”
松開她的肩膀,墨上筠将她的背包丢過來,隻丢下一個字。
跑?
看着手裏抓着的背包,讓倪婼有點懵,但看着墨上筠說完就轉身跑了,倪婼近乎是下意識的,跟在她身後。
這時,她的眼角餘光掃過,注意到斜側的安辰也跑了過來。
身後的槍聲,愈發地逼近。
有子彈砸在身上,縱然他們穿着防彈衣,身上也是一陣吃痛。
一次一次的吃痛,倪婼很難受,腦海裏閃過一瞬的疑惑——爲什麽還沒被抓到?
很快的,她就想到了答案。
——行動過程中會遇偷襲,但除非自願退出,沒有淘汰一說。
除非自願退出,沒有淘汰!
難怪,墨上筠沒有任何反擊,隻是帶着他們逃跑。
難怪,無論身上中了多少槍,也沒有被淘汰。
難怪,那些人在身後處處緊逼,卻沒有追上将他們抓捕。
可是,很難受,又很累。
叢林裏的奔跑,辨認不清楚方向,周身環境雜草叢生,一路上不知碰到了什麽植物,臉上、脖頸、手背,袒露的皮膚上都被劃了不少傷痕,刺痛刺痛的,中間摔倒無數次,都是不假思索地爬起來繼續往前跑。
倪婼落在最後面,密集的子彈從身後刷刷飛來,短短時間内,她不知自己有多少次放棄的想法,可緊急的情況甚至讓她連做決定的功夫都沒有。
不知過了多久。
身後的槍聲,不知何時停了。
倪婼跑的筋疲力盡,在意識到逃離危機的那一瞬,腳下一軟,直接跪倒在地上。
耳朵聽不到聲音,唯有她急促的喘息,汗水浸透了衣領、後背、頭盔,渾身又熱又疼,難受到不行,提不起絲毫力氣。
半響。
一陣冷風吹過,腦海一片空白的倪婼,忽的多出幾分清醒。
冷不丁想到什麽,倪婼下意識擡頭,強撐着站起身,四處開始尋找。
入眼,皆是一片黑暗,月光被隐匿在烏雲之下,見不到任何光亮,有清涼的夜風,有屬于這叢林的聲響,卻聽不見屬于他們的聲音。
她在哪兒?
人……呢?
*
淩晨二點。
墨上筠和安辰停了下來。
突襲的人,早已放棄了追蹤,而他們跑的也不算遠。
“倪婼呢?”
靠在一棵樹旁休息,安辰過了會兒,才意識到倪婼不見了。
墨上筠理了理頭盔,輕描淡寫地回答:“跟丢了。”
安辰一愣,過了片刻後,低聲問:“要去找嗎?”
“不用。”墨上筠淡淡道。
十分鍾之前,就沒再見到倪婼。如果倪婼方向感還行的話,根據路線一直走,明天就可以跟他們彙合。
如果倪婼跑得太遠了……
那就聽天由命了。
安辰頓了頓,眸光微閃,沒有反駁墨上筠,算是默認了她的決定。
半響,他問:“他們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
有武器在手,抓他們應是輕而易舉的事,可對方并沒有,隻是象征性地追了一段路,将子彈打光之後,就讓他們輕易跑了。
“分散我們。”墨上筠道。
畢竟是一場考核,說是野外生存,當然不僅是野外生存那般簡單。事先說過,會有突襲,但不主動放棄,不會被退出。這般折騰,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考驗他們的應變能力,外加盡量分散他們。
“你……”張了張口,安辰一頓,坦然道,“我以爲,以你的性子,會反擊。”
最初,他是真的以爲,墨上筠會反擊的。
“沒用。”說着,墨上筠輕輕蹙眉,“還有個狙擊手守着。”
“狙擊手?”安辰頗有訝然。
除了那三個追擊的,還有一個狙擊手?
“他們還有充足的設備,”墨上筠慢條斯理道,“比如,夜視鏡。”
微微凝眉,安辰理解地點了點頭,“明白了。”
現代戰争,裝備占主要方面,一旦有碾壓一切的設備,其他都不算什麽。當你手無寸鐵時,任憑你武功再如何高,也抵不過炮彈的攻擊。
安辰是學這行的,更能感同身受。
很多時候,在戰鬥中,不需要站立,就可以靠各種儀器設備,發現敵人、調動武器,将敵人抹殺于千裏之外。
根據墨上筠的描述,敵人有夜視鏡、夜晚暢通無阻,有武器、且彈藥充足,有狙擊手,殺人于無聲……他們三個,隻有各自身上的一把匕首,在人眼皮子底下,确實沒有什麽勝算。
換言之,如果是墨上筠單獨行動,情況未定,而有安辰和倪婼在,兩個人也無法跟墨上筠默契配合,隻能是累贅。
倒不如跑了最爲合适。
“那我們現在……”安辰出聲。
“點火。”墨上筠幹脆道。
“他們……”
拍了拍手,墨上筠聳肩,“追上來再跑。”
“好。”
安辰點了點頭。
他負責找碎屑去點篝火,夜色很暗,叢林的地上隐藏着無可預料的危機,所以他的速度适當減慢。
墨上筠倚靠在樹上,手指摩挲着下巴,眼睑微微垂着,低眸陷入沉思中。
那個狙擊手——
具體的方法,連她都沒有察覺到,隻是在某個瞬間,見到了瞄準器的光線。
按理來說,這種簡單的突襲,不該出現狙擊手才對。
那麽,哪兒來的?
*
夜色下,叢林中。
背着狙擊槍,站在樹下的蕭初雲,接到了同隊三人的彙報消息,然後一一跟另一邊的閻天邢和澎于秋做了彙報。
“跑了?”
彙報完,頻道裏響起閻天邢饒有興緻的聲音,醇厚磁性,驚起刹那寒風。
“應該是發現了我。”蕭初雲猜測道。
“嗯。”
淡淡應聲,閻天邢切斷頻道。
蕭初雲靜靜地站着,等着其餘突襲隊伍傳來的消息,以來制定接下來的行動,這些彙報聲接二連三。
一心二用,在聽消息的同時,不由得思考墨上筠在短時間内,談知到多少可用信息。
明明有一身駭人本領,偏偏,如此識時務——
不知過了多久,耳麥裏忽然響起一道頗爲沉重的聲音:“報告,1103号被抓了。”
11,負責11組的隊伍。
“誰抓的?”
不等蕭初雲問話,就聽到興緻勃勃的聲音響起。
“是個女的,好像叫郁一潼。”那邊很快彙報道。
“不錯啊。”
澎于秋别有深意地出聲。
這隐藏暧昧的語調,蕭初雲是聽不出來的,但知道這語調怪怪的,冷不丁讓蕭初雲想到澎于秋曾經的調侃——
“初雲啊,你有沒有覺得那個叫郁一潼的,一直關注着你?”
于是,極其難得的,蕭初雲沉默了。
*
另一邊。
聽着一隊隊的消息彙報完,澎于秋手腳麻利地做着筆記。
做完後,手都發麻了。
再看一旁,閻天邢坐在椅子上,手裏拿着杯熱茶,優雅從容地喝着,茶葉還在水杯裏打轉。
澎于秋一口血彙聚于胸腔。
“隊長,跟你說個總結。”
靈機一動,澎于秋拿起剛做的筆記,朝閻天邢道。
“說。”閻天邢眼睑都沒擡一下。
澎于秋頗爲挫敗,但一點都不氣餒,道:“在這一批學員裏,除了毫無還手餘地的隊伍,一般會選擇逃跑,整體實力偏高的隊伍,都會選擇反抗。當然,暫時就6組,11組,17組,20組反抗成功,平均拿下一個。那個啊,第1組裏雖然秦蓮不在,但有墨上筠和安辰,倪婼的實力也不錯,但是——”
頓了頓,澎于秋重點強調:“他們跑了。”
閻天邢慢慢地擡了擡眼,慢條斯理道:“帶頭的聰明。”
澎于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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