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擡高聲音,黎涼眼睛明亮,不服輸地看着她,一字一頓地說道。
墨上筠凝眸看他。
年輕、朝氣,知識分子,卻有硬漢的一面,這樣的人,将最好的年華贈與部隊,但有最緻命的弱點。
他們沒受過什麽挫折。
墨上筠相信,在她出現之前,他從未因這等小事,而受過這般懲罰。
像這一類人,雖然會屈服于某些命令與條例,但他們也會對此有所争議,從思想上抵制,在骨子裏不服輸。
有自己想法的人,都不容易被“洗腦”。
就如墨上筠此刻所見的,這位排長不得已接受懲罰,卻不是心甘情願地認可她,所以他眼底滿是不服與反抗。
“挺有勁的,”墨上筠勾了勾唇,将軍帽壓了壓,挑眉道,“再來五圈,我陪你一起,有問題麽?”
“報告!”
黎涼大聲喊道。
汗水打濕了作訓服,緊緊貼在身上,胸膛起伏着,急促呼吸,卻硬撐着沒表現得太狼狽。
“這次五圈,是什麽理由!”
黎涼定定地看着她,黑亮的眼睛裏,迸發出一抹銳利光芒。
“沒理由,我高興。”聳聳肩,墨上筠一副很随意的态度。
“那麽,”深吸一口氣,黎涼聲音铿锵有力,“我能拒絕嗎?!”
“不能。”
對上他殺氣騰騰的眼神,墨上筠輕描淡寫地回絕。
“報告!”黎涼聲音洪亮。
“說。”
“我有個提議!”
墨上筠斂眸,點頭道,“繼續。”
“如果您輸了,我希望您能帶我的兵,親自去一趟醫務室!”黎涼一臉嚴肅,說的極其正經。
“你輸了呢?”墨上筠輕挑眉頭。
“随您處置!”黎明話語鑒定。
一擡手,墨上筠打了個響指,笑着點頭,“行。”
不知爲何,黎涼瞥見她唇畔那抹淡笑,竟是有些毛骨悚然。
這一場臨時的比賽,除了墨上筠和黎涼,就隻有剛罰跑完的小兵知道,因爲他是被墨上筠拎過來當裁判的。
而——
等兩人開跑近一圈後,整個訓練場的人,基本都發現了情況。
零零散散的人,三兩成群,不約而同地走過來圍觀。
不明情況的他們,看着空降的女副連跟剛跑完三十圈的黎排長在跑道上奔跑的身影,一個個的皆是一臉懵逼。
更讓他們懵逼的是,原本跑到第二圈,還跟黎涼相差不遠的墨上筠,在第三圈開始便發力,以可見增長的速度一點點的增加,猶如風一般從眼前跑過時,他們基本都處于瞠目結舌的狀态。
“快麽?”
一人撞了下身旁之人的胳膊,微微發抖的手指證明着他的緊張。
“應該……很快吧。”那人琢磨着說道。
“我們連,跑的這麽快的,有吧?”最先問話之人,下意識咽了咽口水。
“有!”那人應得斬釘截鐵。
很快的,兩人對視了一眼後,卻都喪氣地垂下頭。
有!
怎麽可能沒有?!
可那些都是尖子啊!一堆尖子中最拔尖的那種!
本以爲這位空降的副連長,不過是擺着看得養眼的花瓶,畢竟她長得确确實實像個花瓶,可在食堂那雷厲風行的身手與霸氣果斷的性格也就算了,現在連他們男兵引以爲傲的體能,都被這位女連長給打壓掉一半的自尊心。
這一顆顆的心呐,就跟被千斤重石壓着似的,悶得慌。
畢竟——
那是個女的啊!
這時,一直都在訓練場鍛煉的林琦,趕在墨上筠最後一圈,來到了跑到附近。
“排長好。”
“二排。”
“林排長。”
周圍陸續有人打招呼,林琦看了他們兩眼,繼而視線落到了在跑道上奔跑的墨上筠。
第五圈開始,墨上筠已經領先黎涼大半圈。
雖說黎涼已經跑了三十圈,體力所剩無幾,可墨上筠的速度确實快,奔跑中甚至不帶喘氣的,呼吸平穩地不可思議。
聽到周圍議論與驚歎的聲音,林琦眉頭微微一動,眼底有過一抹不屑閃過。
墨上筠的實力,哪止這般平庸。
這個看心情、環境做事的家夥,從沒見她展示過真正的能力。
最後一圈跑過半,墨上筠的速度減慢,幾乎跟黎涼保持着一定的距離,但卻不給黎涼縮短距離的機會。
“三排長,加油!”
“黎排長,加油!”
“小梨子,加油!”
……
跑道附近,響起了一陣陣的加油聲,幾個大老爺們湊在一起,異口同聲一聲吼便是驚天動地、震耳欲聾。
加油聲完全是一邊倒的趨勢,每個喊出聲的都是爲了黎涼,而遙遙領先的墨上筠,已經成了他們集體針對的存在。
誰都知道,黎涼在跟墨上筠比賽之前,已經跑完了被罰的三十圈,甭管墨上筠在跑道上表現如何,單說她提出這般比賽要求,都是擺明了在欺負人,不是麽?
這種不公平的比賽,存在的意義是什麽?
他們不甘,他們惱火,他們憤怒!
在小兵那裏得知情況後,墨上筠這般無恥的行爲,徹底遭到了集體的唾棄!
然——
當一切已成定局的時候,旁觀的他們如何的呐喊與嘶吼,再如何給黎涼心理上的力量,可最終還是沒能改變結果。
一路順利的墨上筠,保持着超過黎涼大半圈的距離,不出意料地踩在了終點線。
墨上筠停下奔跑的那一瞬間,隻覺得有無數道充滿敵意的視線掃射過來。
充斥着憤怒與不滿的視線,代表着一種屬于集體的情緒,他們在抵抗墨上筠的這種不公平,他們表達着對墨上筠存在的一種抗拒。
那些目光,宛如帶刺,從四面八方而來。
閉了閉眼,墨上筠深吸了一口氣,迅速地調整着跑步後紊亂的氣息。
漸漸地,身後那一步步的跑步聲,也愈發的清晰起來,一聲一聲,帶着倔強的堅持,仿佛在向她證明些什麽。
直至腳步聲消失的那一刻,墨上筠轉過身,朝身後那邊看去。
黎涼踩在終點線上,站得筆直筆直的,眼睛盛滿了不服輸的倔強,他深深喘氣、汗流浃背、氣息不穩、狼狽不堪,可他腰杆挺直,一股傲氣将他撐起來,巋然不動。
下一刻,圍觀的那一群人,一窩蜂地洶湧而來。
“小梨子,你怎麽樣?”
“排長,沒事吧沒事吧?”
“走一走,休息一會兒。”
……
他們圍着黎涼,有擔憂的、有關系的、有無奈的,亦有旁觀的。
将帽檐擡了擡,墨上筠神情不變,步伐緩慢,在諸多防備的視線中,來到黎涼面前。
“你輸了。”
一字一頓,墨上筠咬字清晰,語調平靜。
一群人頓時安靜下來。
“報告!”
人群中,響起一個有力地喊聲。
被拎來做裁判的小兵,此刻鼓着眼睛,從黎涼身邊走了出來。
“說。”墨上筠微微眯眼。
“這場比賽不公平!”
氣鼓鼓地瞪着她,小兵義憤填膺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