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漸涼,閻天邢将毛毯給她蓋上。
她迷糊中将毛毯卷在身上,全身都包裹其中,惹眼的長腿彎曲着,側身卧着,露出小半張側臉,睫毛細長濃密,頭發軟綿綿地鋪開。外面陽光正好,室内光線充盈,她的皮膚白嫩嫩的,線條軟和,攻擊性相較以往柔了許多。
稚氣随着歲月一點點地褪去,但氣質卻在時間裏慢慢地沉澱。
在沙發旁靜靜站了片刻,閻天邢偏頭看向室外明媚的陽光,幾棟建築外是連綿的山脈,彼時風光正好。
閻天邢回到辦公桌前,處理着這些時日累積下來的工作。
以前的事務都有紀舟、步以容來處理,但接下來很多事務都得由他親自接手。
辦公桌上的文件夾,一摞摞的,但對閻天邢來說已是常态。
兩日未怎麽睡,縱然隻是一張沙發,也讓墨上筠睡了個好覺。
室内開着門窗,空氣微涼,在夢中吹拂着,舒爽惬意。
難免會有些聲響,遠處訓練場傳來的聲音,因距離的阻礙不刺耳,反倒是充滿了活力,辦公桌的方向偶有翻頁和寫字的動靜,伴随着秋日的幾聲恹恹的蟬鳴,但這些聲響交錯在一起反倒顯得更爲甯靜,對墨上筠的睡眠不僅沒有絲毫影響,反而有助眠的效果。
不過短短兩三個小時,墨上筠再睜開眼時,神清氣爽,堪比晚上舒服地睡了一覺。
盤着腿坐起身,墨上筠伸了個懶腰。
仍在辦公的閻天邢聞聲擡眼,墨上筠半眯着眼,神态是剛睡醒時的惺忪,兩隻手伸起舒展,隻穿着半袖t恤的她,兩條纖細的手臂全然展露出來,從指尖到臂膀,線條流暢,弧度正好。
“醒了?”
“嗯。”
墨上筠往旁一歪,腦袋挨在沙發上,睜着眼看她,半睜開的眼睛懶懶散散的。
秋日的午後,她慵懶得像隻曬完太陽的貓,渾身骨頭都被抽走,偏偏精氣神兒都還在,融合在一起竟是不顯得沖突。
将文件夾一合,閻天邢說“去吃飯。”
眼睛眨了一下,墨上筠看着他,若有所思。
“怎麽?”
起身時,閻天邢察覺到些微的異樣。
“我的滿漢全席……”墨上筠懶懶的調子拉得很長。
“别繞彎子,想吃什麽。”
閻天邢直截了當。
墨上筠立即闆直地坐好,說“或許你聽過栗子雞?”
這時候,正是闆栗豐收的季節。
她還挺喜歡吃闆栗的。
闆栗可生吃,開水一煮,味道更佳。拿來烤、炒、煮……都能成就一道美味。
對她的要求,閻天邢也沒做考慮,點點頭就道“得看看炊事班有沒有食材。”
墨上筠便笑了,笑容尤爲燦爛,眼裏閃着亮光,“後山有野生的闆栗樹……”
他們這些滿山亂跑訓練、而且專業學過野外知識的人,周邊有什麽可以利用的植物,心裏自然是一清二楚的。
早在半年前,墨上筠還是一名考核學員的時候,就看着闆栗樹開的花思考,成熟的闆栗要怎麽吃……
就最近這幾日,丁鏡這個閑不住的,從山上帶來一堆闆栗,放篝火裏烤着吃。
這倒是提醒她了。
剛在夢裏,隐隐約約的畫面中,便有那成熟飽滿的闆栗,一粒粒地在火花裏炸開,果肉滿是香味。
簡而言之,饞了。
“現在?”
閻天邢有些驚訝地問。
墨上筠微微停頓,慢吞吞地出聲,“你要是忙的話……”
這語氣聽起來有些不情願了。
誰能拒絕睡得迷糊又可愛的女友的要求?
昏君……便昏君罷。
閻天邢說“一起。”
“行。”
墨上筠笑着又伸了個懶腰。
天氣真好啊。
藍天白雲,靠近的那朵軟綿綿的,像是棉花糖。
墨上筠倚靠在樹下,左腿一蹬直,腳腕搭在前方的枯木上,右腿彎曲着踩在地面,兩隻手往後交疊着,她将腦袋枕在上面。
風一吹,帶來濃濃的秋意,午後的惬意和慵懶,讓墨上筠不自覺地想閉眼睡一覺。
“合着您跟我來,就是我負責濺闆栗,您負責做監督的?”
閻天邢一手提着籃子,一手杵着竹棍,站在墨上筠跟前。
“我倒是想幫幫忙,這不是,耐不住您太能幹了嘛!”墨上筠厚顔無恥地說。
陽光透過樹葉縫隙打落下來,照在他的身影上,光影随風晃動,落下斑駁沉浮的光點。
在家是優雅高貴的豪門貴公子,在工作上是雷厲風行的特種部隊隊長,但此時此刻,這樣俊朗矜貴的人,以一種極其接地氣的方式杵在跟前,拉近了距離感。
像是個生得好看的本地村民。
閻天邢低眉看了眼手中的提籃,笑着問“夠了嗎?”
“夠了。”
墨上筠很自然地朝他伸出手。
閻天邢便将拿竹棍的手空出來,抓住她纖長微涼的手指,把她從地上“請”了起來。
“上道!”墨上筠誇贊道。
“拿着。”
閻天邢将竹棍扔給她。
墨上筠笑笑地抓在手裏,當拐杖似的撐在地上,但一步跨出很遠。
她身形輕盈,在這樣的山上行動,如風似羽,輕飄飄的,躍起的身子像是能随風飄走一樣,看着沒一點重量。
像是自幼長在山裏的精靈。
這樣和諧平靜的相處機會記憶中很難得,所以無論做什麽事,心情都是輕松愉悅的,像是飄在雲裏,找不找地兒,卻不由自主地享受其中。
提着籃子跟在墨上筠身後,閻天邢覺得自己像個毛頭小子,墨上筠的一舉一動落在眼裏,任何畫面都是耀眼的,靜則美好,動則生機,看不膩、看不夠。
……
回到炊事班的時候,已經過了午休時間。
閻天邢讓炊事班事先留了食材,現在炊事班的操作間空無一人,但食材都準備妥當。
墨上筠對男一隊和女隊的炊事班操作間都極其熟悉,進門後就左拐,在水池下面的櫥櫃裏拿出一個菜盆,然後踢了小凳子到閻天邢腳邊,自己彎腰拿起另一張小凳子,踱步過來。
兩張凳子隔開一定距離,菜盆擱在中間。
閻天邢把提籃放下,轉身去拿了兩雙橡膠手套,回來時将其中一雙扔給墨上筠。
闆栗外面都是刺兒,跟個刺猬似的,一抓下去,細細的刺斷在表層的肌膚裏,很難将其挑出來。
刺這玩意兒,雖然影響不大,但一直紮着,微微痛,時刻提醒一下,也是蠻難受的。
墨上筠戴上手套,跟閻天邢一起去掰闆栗外殼,把裏面的果子取出來。
閻天邢挑選的都是熟透的闆栗,外殼基本都炸開了,兩指一掰就行,沒有炸開的随便用石頭一錘就行。
兩人動作麻利,不到一刻鍾,籃子裏撿回來的闆栗就都剝好了。
墨上筠目測一下,大概有一兩斤,做栗子雞用一斤,剩下的可以晚上烤着吃。
但是,接下來還要剝闆栗皮……
墨上筠歎息一聲。
“後悔吧?”
揶揄着她,閻天邢拿起菜盆站起身。
墨上筠咬咬牙,“悔。”
就這繁瑣的步驟,等吃完閻天邢做的栗子雞,馬上就要吃晚餐了……
這倒也沒啥。
關鍵是,餓。
拿出砧闆和菜刀,閻天邢卻沒急着接下來的步驟,而是朝墨上筠問“先吃個飯團?”
“你還能捏飯團?”墨上筠驚奇地擡眼。
“……”
這種質疑聽起來不像好話。
索性知道墨上筠的脾性,閻天邢也不在意,“嗯”了一聲後,就問“想吃什麽餡的?”
“有什麽吃什麽。”
墨上筠已經毫無要求了。
閻天邢便笑了笑,眉目沾染着的柔軟,瞧着有那麽幾分縱容。
在部隊做飯團沒那麽講究,閻天邢挑了一根油條來切段,加上一條火腿腸,再翻找出芝麻、鹹菜、辣條,随便整合一下,将油條、火腿腸包裹其中,一個閻氏飯團就做好了。
全程都不到五分鍾。
“來吃。”
閻天邢朝墨上筠招招手。
剛洗好手的墨上筠,馬上走過來,但一看自己還沾着水的手,近乎是下意識的……在閻天邢的肩膀上擦了擦。
閻天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