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過丁鏡的手臂,墨上筠的語氣有些冷冽。
丁鏡愣了一下,然後忽然反應過來,朝倒塌的方向一指,“他在那邊!”
那邊正好是建築倒塌的地方!
丁鏡隻覺得天靈蓋一個激靈。
話音剛落,墨上筠就已經松開了她,直接朝她所指的方向跑去。
與此同時,丁鏡和郁一潼想都沒想,趕緊跟在墨上筠身後一起跑了過去。
這裏先前聚集了不少人,閑閑地避開了這次餘震倒塌的建築,但正好在倒塌方向的人就說不準了……
見到她們三個直接往還有危險的地方跑,他們都有些驚愕,張口欲要去喊她們的時候,發現她們已經消失在視野裏。
目之所及,一片荒涼。
墨上筠停下腳步,視線在廢墟及其周邊掃視着,每掃到一處,心就涼了一截。
“這邊!”
冷不丁的,聽到丁鏡喊了一聲。
她站在前面一塊石頭後朝墨上筠擺手,就露出上半身,臉上不見驚慌之色,于是墨上筠的心頓時放回原地。
下一刻,就見丁鏡彎下腰,把趴在地上半死不活地給拎了起來。
燕歸當然還有氣兒。
在感知到餘震的那一瞬,他撒腿就跑,結果腳下踢到石頭給絆倒了,直接往前摔出去兩米遠。好險,離得最近的一塊就擦着他的耳朵呼呼地就倒下了,濺起的塵土蓋了他一身,哪怕稍微離得近那麽一點點,他現在就已經被壓成肉泥去見閻王了。
“咳咳咳——”
撞的暈乎乎的燕歸被強行提起來,咳嗽了幾聲,然後慢慢地恢複了意識。
他灰頭土臉的,看起來跟從泥裏撈出來的一樣。見到丁鏡的臉後眨着眼懵了一會兒,但随後看到緊随而至地墨上筠後,頓時推開了丁鏡,興高采烈地就朝墨上筠撲了過去。
“啊啊啊,墨墨——”
在死亡邊緣走了一遭的燕歸,一直到抱住墨上筠,在她肩上擦了擦臉上的泥濘後,才猛然間反應過來。
他第一次撲向墨墨,墨墨沒有躲!
他第一次抱住墨墨,還蹭了她一肩的土!
“墨墨?”
燕歸顫顫地喊她,緩緩松開,往後退了半步。
一副做錯事情非常心虛的模樣。
然而,墨上筠隻是靜靜地看着他,一動不動的,半響後才說出幾個字,“沒事就好。”
驚訝地看了眼墨上筠,燕歸下意識地松了口氣。
不過,這神經一放松下來,燕歸就發現自己膝蓋傳來鑽心的疼痛,他疼得龇牙咧嘴的,彎腰将褲腿給卷起來,膝蓋好死不死地砸在石頭上,如今被砸得一片血肉模糊。
丁鏡走過來的時候,直在心裏感慨燕歸對墨上筠是有着怎樣的執念,竟然還能忍着這樣的傷勢朝墨上筠跑過來。
簡直不要命。
……
燕歸再次光榮負傷。
索性,虛驚一場。
墨上筠讓郁一潼拎着燕歸去治療,再考慮燕歸是否要離開的事,燕歸滿臉不樂意,走的時候一步三回頭,最後被郁一潼一拍後腦勺,強行給帶走了。
墨上筠和丁鏡去檢查附近其餘的情況。
好在隻有受傷的,磕着碰着的,最嚴重的也隻是被壓中一條腿,沒有傷及到性命的。
好歹能讓人心情稍稍放松一下。
可是,墨上筠的這種心情隻持續了幾秒,因爲很快的,墨上筠就得到最新的消息——
胡利犧牲了。
就在隔壁的村莊,因爲剛剛那一場餘震,在救災的過程被砸到,當場死亡。
消息是胡利的下屬傳給周未遲的。
很快就給傳開了。
墨上筠從他人耳中得知消息,愣了好一會兒,然後跟丁鏡說了一聲,就去找周未遲了。
問了一些人,找了一圈,最終墨上筠在一偏僻的山坡上找到周未遲的蹤迹。
他面朝臨近的村莊,亦是胡利離開的方向。
天色陰沉,是灰蒙蒙的,周未遲就站在一棵樹旁,沒有戴頭盔,露出寸頭,微微的駝背,沒有幾分嚴謹軍人風範。
他在抽煙。
墨上筠沒有看到他手中的煙,卻見到升起的白煙,風迎面吹來的時候,她聞到了空氣中淡淡的煙草味。
這幾日的生生死死,讓墨上筠早已體會不到初次見到死亡時的心情,再鮮活的心也會一點點地變得麻木。
而,造就這樣麻木的,則是一次次的真實死亡。
她想,她以後會更加麻木。
左手放到褲兜裏,她緊捏着那一枚長命鎖,盯着周未遲的身影看了片刻,然後她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
她走至周未遲身側的時候,周未遲抽了一口煙,偏頭看了她一眼。
有些意外,又有些理解。
墨上筠不擅長安慰人,尤其是這種時候。
最終,還是周未遲主動問:“聽說了?”
“嗯。”
墨上筠微微點頭。
“我跟他吵了十多年,”周未遲的神情沉重而疲憊,他的聲音帶着滿滿的悲傷,“在特種部隊選拔的時候,我們想過犧牲,要多壯烈有多壯烈,好男兒就該戰死沙場。結果那麽多年過去了,索性連激情都被耗光了,沒想到他卻被留在了這兒。”
說到這兒,周未遲還似乎扯了下嘴角,近乎嘲弄的、無奈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