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就聽到午朝門外響起了登聞鼓,朱四慘笑道:“你們聽聽,真是怕什麽就來什麽啊。”蘇裴道:“有人敲登聞鼓,那必定是有大冤情了。”朱四一擺手道:“什麽大冤情,隻怕是大笑話吧。不過宋太宗曾經說過,百姓擊鼓鳴冤,求皇帝禦聽,就算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兒,皇帝也該權當笑話來聽。卻必須裝作很認真的爲百姓辦理,讓百姓消氣兒。如果以此心治理天下,世間便可以無冤情。登聞鼓這玩意兒,本來就是擺出來供百姓們消遣皇帝的,除了咱的太祖爺,誰會對這登聞鼓認真一回呢?”
王船山道:“那麽聖上是太祖爺呢,還是宋太宗啊?”朱四反問道:“兄長以爲今日擊鼓之人是來消遣朕的呢,還是等着朕來消遣他的呢?如果在朕的治下真的已經到了老百姓不得不敲響登聞鼓的份兒上,那麽就不是誰消遣誰的問題了,而是朝政出了大大的問題。朝堂有您和亭林先生把持,天下百姓總不會有冤無處訴,非得敲響登聞鼓不可吧?”
看來朱四與王船山之間的考試還沒有結束,王船山想要試探帝王的心胸,朱四想要考量首輔的政績。這半真半假之間,既是偶爾的互警,也是一種磨合。不一會兒,當值禦史和錦衣衛的小報告們便都被王坤帶來了。看着王坤一副大汗淋漓,緊張兮兮的樣子,朱四隻想笑。卻又不得不先聲奪人道:“王總管何事如此慌張啊?”王坤助跑起來,噗通一跪,還向前漂移了數米,将禦史和錦衣衛的小報告都雙手過頂遞了上來道:“啓禀萬歲,有落第舉子瞿仁傑、王炳勳、李天順三人要告萬歲爺用情取舍、選材不公,求公開考卷以證明聖上無私。”
朱四笑道:“好啊,重考好,随他們的便,重考......”朱四忽然愣住了,驚問道:“你剛剛說什麽?”王坤道:“他們要求公開考卷以證明聖上閱卷公正。”朱四暗罵:“我靠!中計啦!”又看向蘇裴道:“婦人之仁啊,小妹,這次怕是該輪到朕倒黴了。本以爲他們會要求重試,沒想到他們卻隻要求公開考卷!”王船山不解的問:“重試和公示考卷有何區别?”朱四凝重道:“如果像當初朕所預料的那樣,他們隻是要求重考的話,咱們有大把的時間陪他們。可是公示考卷的話......”朱四緩了緩語氣便越說越急道:“可是連二甲的七名都有白卷兒,朕隻是随便亂點的。根本就是和他們鬧着玩的啊!”
“荒唐,萬歲爺怎能如此戲弄天下仕子呢?”王船山立刻發怒道。朱四委屈道:“兄長有所不知,你也看看他們這些考卷,簡直是在亂彈啊!不是七拼八湊,便是文不對題。小妹說科舉重在收買人心,哦,口誤,是收斂人心,可朕和小妹都沒想過這裏會有圈套啊!究竟是誰能有如此大的能量,可以左右如此多的考生,讓他們不顧自身的功名在殿試上和朕對着幹!這些交上白卷兒的二甲進士出身,打的不是他們的臉,而是毀了朕的名譽啊!”
“我的萬歲爺呀,這,這這可如何是好啊!一旦公布考卷,天下學人必将對聖上群起而攻之啊!小妹啊,你可誤了大事啊!”王船山已經不淡定了,蘇裴見到事情鬧到如此地步,便恢複了女兒态,在老公與哥哥面前抽泣了起來:“四郎,兄長,都是小妹不好,常言道牝雞司晨,家之窮也!是我闖下大禍了,這可怎麽辦!”
“馬進忠呢,馬進忠在哪兒!快讓他來護駕,朕要玩兒不轉啦!”朱四方寸已亂,慌忙中隻想着馬進忠能幫他出主意,便高呼起他的名字。王坤弱弱的答道:“萬歲爺,鄂國公尚在西北,一時半刻怕是趕不回來啦。”“快叫鄧凱來,飛鴿傳書,朕要這匹老馬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來。蜀王是忠臣,沒有反心,他不用在那裏監視啦!他不能再走啦,後院兒又起火啦!這事兒沒這麽簡單,這群人是沖着朕的皇位來的!這事兒沒這麽簡單,後面絕對有極爲龐大的勢力在作怪!快傳鄧凱,五城兵馬司戒嚴,京城施行宵禁,全球通緝!”
旁人聽不懂朱四要全球通緝誰,王坤隻能提醒道:“萬歲爺,叫五城兵馬司戒嚴得傳旨給吳貞毓呀!”朱四大吼着道:“你知道還這麽啰嗦幹嘛,趕快去辦!”王坤火急火燎的跑了,全爲國和張福祿也全都麻爪兒了,不知道自己該幹些什麽才能幫老大解圍。朱四的第六感是非常正确的,如此混亂的局面下,雖然他的大腦也很是混亂,但他還是能找對可以幫他的人,也能猜透這事情背後的巨大黑幕。
鴿子确實是正在往西安飛,可就算是馬進忠接到密信以後也能騎着鴿子再飛回來,怕是也要等個五七八日。但是這一點兒也不科學啊,所以此時的謹身殿内,隻有王船山,顧亭林,何文端,吳貞毓,高必正等幾位重臣、進城,還有闖了禍的朱四外加一個被抓過來湊數的弘智和尚。而秦拱明也真的帶領着白杆兵會同城内的五城兵馬司将南京城戒嚴了起來。“啓禀萬歲爺,候性的船隊回來了,不過看樣子他是打了敗仗!”王坤又來向剛要開始和衆人讨論如何救活此事的朱四禀報。“人不是還沒死嗎?沒死就好,朕日後可以找人替他報仇,馬上先讓他滾來救朕,不對,是滾來見朕!”
沒過一會兒,王坤歪帶着帽子,候性手提着一隻鞋,兩個人上氣不接下氣兒的跑了來。候性也老模老樣兒的來了一個助跑飛跪,厲聲道:“罪臣叩見萬歲爺,小臣委屈呀,這次又被安南人給削回來了。差點兒就見不到您啦,連這條小命兒都險些丢在那兒啊。”看着候性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朱四也沒心情罵他了,隻是無精打采道:“你若是能打勝仗,那才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鑽進動物園兒裏都能被猴子撓個滿臉花,那才是你候性的英雄本色啊。得了,先放一放你的委屈,聽聽朕的委屈。”說到這,朱四忽然一下沖上前把候性抱住喊道:“朕現在也很想哭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