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裴自慚道:“還說什麽大格局,就拿清兒妹妹對這件事的果斷來比較,我就頗有不如啊。”朱四道:“那并不是她的格局,而是她的善良使然。舒窈也很善良,但是有很多事情看不透,這便是讀書太少了。而你是讀書太多了,呵呵。對了,剛剛你說到陳平,那麽怎麽就拿你和陳平比較一下如何?”蘇裴連忙擺手道:“可不敢比了,若要比,我看清兒妹妹才更合适。”朱四雖然知道穆清也絕不是陳平,但是從性格來說,卻又有幾分相似,便暗暗點了下頭道:“陳平讀書沒有張良多,但是他一生爲漢高祖六出奇計,多次挽救了漢家江山,與張良比較,更不逞多讓啊。”
蘇裴感慨道:“是啊,想當年,陳平一生六出奇計,而漢高祖更是從谏如流,君臣攜手相得益彰。那陳平雖沒有子房、蕭何的名聲顯赫,高祖卻因他的六出奇計才計除範增、脫險荥陽、滅楚垓下、智擒韓信、解圍白登,更是奠定了大漢四百年的江山基業!在我看來,他才是大漢第一謀臣。華夏青史之中,能出其右者寥寥無幾啊。”
朱四笑着将蘇裴的手掌攤開,數起她的五根纖細手指,直着眼睛說道:“既然是六出奇計,可你卻隻說出了五計。”蘇裴道:“大概是連陳平也對自己的第六計諱莫如深吧。”朱四點頭道:“也許吧,也許是因爲陳平最後的一計是智釋樊哙。高祖讓他去殺掉樊哙,他看到高祖的身體就快不行了,這時如果殺掉樊哙,肯定就會得罪呂後,他的性命也将不保。于是他捉住樊哙後,将樊哙帶回了長安。而這時高祖真的駕崩了,陳平這才因爲自己的智慧而沒有獲罪于呂後,從而避免了一場滅族大禍。也就是說陳平六出奇計,第六計是救了自己。然而再看陳平一生爲大漢朝貢獻的這幾個計策,哪一個不是在高祖和大漢最危難時候的救贖?其實朕也很想學他呀,平日裏以不變應萬變,臨危受命,才偶爾露峥嵘。”
蘇裴深受鼓舞道:“四郎說得太好了,什麽是儒家的本源?既懂得仁者無敵,還敢于六出奇計,便是依循了儒家本源。禮讓爲國,不因個人喜惡而濫用皇權;基于法治,尊重一切世間真理。又能夠無爲而無不爲,凡大事者能制其先機,透其流弊。此乃真正的三王之道,德政之門。真是應了《孫子兵法》與《曹選》中的那句話:善戰者無赫赫之功,善醫者無煌煌之名。”
朱四挖苦道:“是不是還有‘赤忠者無誇誇之言’啊?”蘇裴大囧,不依道:“你少來,明明聊得這麽開心,你卻又要損我。”朱四故作躲避,嬉笑道:“小妹不是想做陳平嗎?制怒要不要學呀?朕其實是在告訴你要不爲赫赫之功,不貪煌煌之名,放棄誇誇之談。凡事着眼于現實,經濟于蒼生。何謂君子?如能做到這些,便是真君子了。所謂治大國若烹小鮮,不急不躁,将大國政務當做小魚小蝦一般的文火慢炖,小鮮怎不入味?大國焉能不治?”
幾天來,算學進入科舉正科的事情終于走到了張榜公布,并拿出實際方案的步驟了。恩科也沒有按照朱四原來設想的那樣,隻是進行殿試,而是從各鄉、各府、鄉試、會試,逐級展開。這樣一來,朱四也就沒必要再等了。用不了多久,等糧草準備完畢,大軍集結完畢,他便要出發了。臨别在即,這些天隻要是散了朝,朱四便一定會陪在所有家人的身邊。就連夜晚也是帶着四個女人一起住在乾清宮。那裏有一張大床,這麽做他倒不是爲了雨露均沾,而是盡量和她們每個人在一起的時間都多一些。免得離别後,她們又會馬上想念自己。
這日又在禦花園遊玩,前次朱四已經消除了王太後對于立儲的擔憂。老太後這幾日便安心的享受着一家人在一起的那份平實和快樂。今日在園中,三月裏的花兒争奇鬥豔,讓人沉醉。馬太後忽然有了一個主意,便對王太後說道:“姐姐,咱們早就聽人說幾個媳婦都精通音律,就是從來未曾聽過,看今日時候尚早,不如大家就在這園子裏多逗留一時,讓媳婦們演奏幾曲助一助興何如?”
王太後說:“甚好,妹妹的這個主意不錯,你我姐妹二人也來聽一聽那高山流水。”舒窈樂的直拍手說:“好啊好啊,難得二位老祖宗有如此雅興,咱們就請皇後姐姐彈一曲《廣陵散》,清兒妹妹再來一曲《陽春古曲》,那都是她二位最拿手的了。”馬太後笑問:“裴兒的古琴、清兒的琵琶,都好,孤也是聽你常誇,這才安奈不住想要聽上一聽,可是你從來沒說自己會什麽,孤到是更好奇了。”
舒窈隻想了一想便說道:“我會聽啊!”說話間,張福祿和全爲國已經小跑着回去拿琴了,兩位太後都調侃舒窈起來。“呵呵,姐姐,您聽聽,這窈兒全沒一個皇妃的矜持,竟然就擺起了太後的排場,讓裴兒爲她彈琴。”王太後也說:“可不是嘛,她呀,唯有一個長處,就是愛打算盤,每天查點着天家進出的賬目還不算完,這又打起裴兒的算計來了。”馬太後又說:“窈兒還是個賢惠媳婦兒,喜歡操一些旁人不愛操的心。可像她這樣毫無心機的小女人,若是碰到了厲害婆婆,亦或是呷醋刻薄的大娘子,日子可就慘了,呵呵。”
舒窈一副五味雜陳地樣子道:“幼時常聽長輩說生得好不如嫁得好,媳婦幼年的家境也還不錯,算是個富家小姐,可是一場國難,轉瞬便是家破人亡。若不是嫁給了四郎,恐怕媳婦就算是要做小女人,也未必如願呢。不過命運這東西,是争也争不來的。像媳婦這樣琴棋書畫樣樣不精,傻傻笨笨的小女人,即使嫁到皇家,恐怕至多也就是個貴人。可是母後母妃還有四郎,都是最重情重義的,最終沒有讓媳婦成爲一個薄命之人,還稀裏糊塗地成了皇妃。媳婦知道,像我是如何端架子,也不會是一個像樣的皇妃,那就索性開開心心做一個幸福的小女人。皇後姐姐和清兒妹妹能做到的事情,媳婦做不來,可她們不喜歡管的一些瑣事,或者錢财。這種事也隻有媳婦這種小女人來做,而且媳婦也願意每日數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