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濟爾哈朗額頭滲出了冷汗,他咽了咽依舊難以相信地說:“可明軍主将傍晚前還在城外喊話,還給我射來一封書信勸我趕緊帶大軍撤離,他們必然是沒有能力一口氣吃掉我們才出言恐吓的。”
“那是疑兵之計呀,如果我們的水師尚在,漢陽城便是一座插在明軍心髒上的釘子,可我們的水師在一日之内全軍覆沒,僅剩下一座漢陽城,就隻能是一處絕地了。我們空有十萬鐵騎可是在漢陽已經處于絕對的劣勢,而且陷入包圍之後我們根本沖不破敵人的防禦,更無法渡過江河。”
聽到錫翰的這些話,濟爾哈朗一顆驕傲的心終于驚醒了,錫翰還繼續用行動勸說,拉着他走出了大門讓他看到被三面轟炸的群魔亂舞的真實場景。
感受到了切實存在的危險,當再次看到這一幕地動山搖的場景後,濟爾哈朗終于相信錫翰說的沒錯,這便是楚霸王的四面楚歌,垓下之圍嗎?
沒想到明軍動作如此迅速,龜山剛剛被占便連夜搬運上去大炮居高臨下對漢陽城發起炮襲。
一顆炮彈轟然在院落中炸響,将一扇窗戶都炸得粉碎,還好錫翰剛剛拉着他走出了大門,濟爾哈朗身形一晃,回望那個彈坑,他眼眸裏深藏的是下一秒便可能失去一切的倉皇和恐懼。
他滿心悲怆道:“到底是誰在指揮這場仗,絕不是李定國,此人完全是搏命的打法,太尼瑪狠了,僅僅一天時間,卻從早到晚都如同瘋狗一樣四處亂咬。而我們的十幾萬大軍卻在根本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就已經遍體鱗傷。”
又一枚炮彈砸落,周圍人都瑟縮了一下,濟爾哈朗卻木讷着毫無反應,喪打幽魂一般。
他雙手無力地垂落,眼神空洞地看着天浪在一天之内帶給他的一切傷害。
這一戰太過刻骨銘心了,坐擁十幾萬鐵騎,本以爲是當世無敵是存在,卻抵不過天浪源自于心中的堅韌和兇狠。
當所有人都認爲長期圍城并逼退清軍是最佳戰術計劃的時候,天浪卻力排衆議發起了瘋狂的進攻。
是的,瘋狂,他簡直太瘋狂了,而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真的做到了。
他是誰?濟爾哈朗腦海裏終于出現了那個萦繞他多少個不眠夜的狡黠的影子。
會是他嗎?那個在肇慶留給他一座空城卻害得他倒騰了兩千裏路把腿都累細了的朱由榔。
一個在資江埋下天羅地網,卻一直像召喚毛絨小寵物一般把敬謹郡王尼堪騙進埋伏圈并一戰全殲了尼堪和他數萬精銳的朱由榔。
世界上最愚蠢的人就是在戰場上相信了他的表面意圖,最聰明的人同樣會陷入他的欺騙之中。
勒克德渾一定也是被他騙了,還傻傻地以爲冒着清軍水師炮火封鎖穿越漢水北上,繞着武昌城遊行了一大圈的那波人是在給明軍運送給養,清醒過來才會自問,有尼瑪這麽送給養的嗎?分明是一路招搖勾引着人來打劫呀。
還有漢水和長江的水戰,恐怕隻有朱由榔這個演技派才會冒着傷亡一本正經的把所有敵艦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然後留下敵人滿是肥油的屁股等着他來打闆子。
怎麽就會相信他的一本正經,此賊打仗就從來沒有正經過,都是滿滿的套路,尼瑪真叫人防不勝防啊。
濟爾哈朗慫拉下了頭,告訴自己這闆子他挨的不怨,但卻真疼啊,那是刻骨銘心的疼,疼到令人羞恥,令人發瘋。
朱由榔啊朱由榔,你以爲他會柔弱的像一團棉花飄飄悠悠撲到你懷裏,可棉花裏卻是藏了鋼針的,他裏裏外外都是個刺兒頭,而每一場仗,他都是在最後一刻才讓人看到自己距離死亡和他的獠牙有多麽的近。
别以爲他會對敵人笑,他狡黠笑容的背後,永遠是一張血盆大口。
自嘲,滿滿的自嘲,昨日還批判勒克德渾三天便丢了武昌,可自己堂堂信義輔政叔王丢掉漢陽城卻隻用了一天,絕對沒想到會這麽快呀,隻感覺像是被一股神秘力量推着後背在走。
好紮心啊,朱由榔長路漫漫你給我等着,咱們山水有相逢!這份恥辱我濟爾哈朗早晚會有奉還的那一天。
濟爾哈朗連夜撤離漢陽城,沿河一路向西渡過漢水,再北轉抵達德安府修整一天,德安府城池狹小,又處在明軍占領的襄陽與漢陽之間根本無法久留,最後濟爾哈朗還是選擇帶領大軍再次折返向東走麻城,而後再一路向北退往河南境内的汝甯府。
這段路并不好走,對缺糧的濟爾哈朗大軍簡直是一種折磨,然而他連天浪對他的折磨都熬過去了,這點肉體折磨又算得了什麽呢?
然而對濟爾哈朗北撤至河南境内軍中諸将并非沒有微詞,比如勒克德渾。
勒克德渾不是要抱怨什麽,畢竟武昌一戰他也被天浪打得夠沒臉見人的了。
他主要是希望大軍能退入江西境内,畢竟這樣可以阻止明軍順江而下。
而且天浪在占領武昌和漢陽後,下一進攻目标必然會是九江、安慶,繼而率軍直逼南京城的。
濟爾哈朗還在氣頭上,便隻淡淡問了他一句話:“怎麽去?漢陽城外是山高路遠溝深的,長江上明軍水師還一個勁兒的縱橫馳奔。這個時候誰去九江敢橫刀立馬?難道是你勒克德渾?”
勒克德渾也啞然了,他知道就算把這十萬大軍都派給他,他也未必能守得住九江,便再也不發表異議了。
而濟爾哈朗這麽做顯然也是有他自己的考量的,他覺着就算是自己帶兵撤入江西,一是沿着長江的幾個戰略要地即使要守也同樣會面臨漢陽一戰的尴尬局面,自己一旦這樣選擇就會處處陷于被動。
而且天浪是個從來不按常理打仗的人,一旦自己進入江西,而武昌、漢陽又同時丢了,天浪最可能做出的選擇就是北進河南,直插中原腹地。
而失去了自己主力大軍在漢陽作爲屏障,河南根本無險可守也無兵可用。
至于南京,好歹那裏還有當年多铎留下的人馬,以及洪承疇等人經營着那裏,所以眼下河南才是防禦重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