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的父親是朝中首輔這一點,兩宮就心裏沒曾考慮過嗎?
自幼被禮教浸染的芳芷,見天浪還在吃飯,令夕卻已經放下筷子,微蹙起眉頭,心說還是大儒王朝聘的女兒呢,爲何這麽不知禮節?
便是計上心來,等天浪也放下碗筷,端起了茶盞,她便若不經意地問道,“聽說令姑娘的嫡親兄長,不日便要成親了?”
令夕思維該有多機敏啊?馬上就猜出芳芷的問話絕對不是無的放矢,卻仍是故意點了點頭,“日子應該是來年春天吧。”
“不知是娶了誰家小姐?”杜衡話很多地追問,聽到這件事,連天浪的耳朵也立了起來,他也是第一次聽說。
令夕心裏覺着好笑,你連家兄大婚的事情都拔出來了,會不知他要娶誰?
不過有那位在,我可不怕你起這一類的幺蛾子,索性順着你的意思說,讓你這朵白蓮花好好在他的面前綻放綻放。
“兄長的原配妻子陶氏,三年前病死,整整一年之後,家父又死于衡州城破。現今兄長要繼娶的是襄陽鄭儀珂之女鄭氏,因襄陽距離柳州路途遙遠,兄長此時,便是去襄陽的路上。”
令夕故意說出了王朝聘亡故的日期,芳芷面色微動,去議親也是去娶媳婦啊,沒準兒這趟去襄陽,就會順便把繼夫人領回家了。
可大明朝以仁孝治國,船山先生一代大儒,如何沖昏了頭,在孝期之内大老遠跑去襄陽娶媳婦?這若是朝中那些道德完人們戳破此事,一定會将王夫之罵得狗血淋頭啊。
衡州城破于永曆元年十一月,與令夕一樣,經過了永曆二年一整年,到了永曆三年的春節後,王夫之的孝期也滿了,便可以續娶了。
令夕和王夫之的親兄妹關系,差不多已經是半公開的狀态,令狐俊盜取王家存有的義軍饷銀而肥,又被包括天浪在内的人屢次三番敲竹杠。銀子沒了,還被許多人戳脊梁骨。
天浪在湖廣還沒回來的時候,一幹吃飽了飯專門把帝王後宮的私房事當成國朝大事的官員們便急不可耐的向兩宮太後進言爲皇上選秀的事兒了。
皇上的後妃兒女都葬送在了湖廣武岡,兩宮爲皇上能夠盡快重新立後,并盡快給天家留下子嗣,也想早早把選秀的事情提上了日程,于是太後與大臣一拍而合,隻等天浪回來了入洞房了。
皇家的婚娶,隻有經過幾輪選秀後,才能最後認定誰是皇後,幾品妃嫔等等。
這一系列娶媳婦的前奏便會通過模式化和規範化的挑選機制順利走起,而這一過程在最後的拜天地入洞房階段之前,皇上按慣例都不會親自參與的。
是以有兩宮的認可和何騰蛟的鼎力支持,某些人絕對有信心讓令夕連海選,也就是選秀的階段都過不去的。
雖然令夕此前被非議的那些事情如今已經全部澄清了,而後宮三千佳麗,絕對也是不會允許令夕那一雙放足居中領銜的。
當然這隻是别人的看法,這所有的一切都需要官員們把天浪架起來,讓新郎官樂樂呵呵拜天地入洞房前别饞和此事爲前提。
然而天浪等的卻隻有一個令夕,壓根兒就沒準備什麽選秀節目,什麽放足不放足的,他更是不關心。
嗯...也不對,天浪還真的受不了小腳女人脫下鞋襪時的樣子,那一雙三寸金蓮實在太滲人了。
選秀的事情令夕也有耳聞,隻是還沒傳到剛剛回家的天浪的耳朵裏,而且令夕也相信天浪會有自己的一定之規,哪管别人的千條妙計?
就拿芳芷貌似不經意實則煞費苦心的問題來說,不就是撞到天浪的槍口上了麽,而且還是令夕悄無聲息的把她擺在了槍口之前。
本來吃飯吃的挺安靜祥和的,芳芷非要沒事兒找事兒,令夕可不吃素,她小辣椒的脾氣一上來連天浪都能被她給吃了。
天浪輕輕放下茶盞,不鹹不淡地加入了話題,“舅兄的這件事情就不必問小夕了,都是朕親自安排的。”
護妻狂魔上線,芳芷還不自知已經處于危險。
幾人都看向天浪,天浪繼續說着,“若不是朕親征湖廣,又心急舅兄的終身大事,你們當他哪裏有機會去認識遠在襄陽的鄭一柯呢?”
說白了皇帝便是大舅子的婚姻介紹人,是這麽回事兒嗎?是不是都不重要,左右連天浪自己都信了。
“朕做事一向惜時如金,恰巧有一件事情需要讓舅兄親自去襄陽辦的,朕啄麽着不能讓舅兄空手回來不是,便是幫他順便尋了門親。”
衆人無語,心說有這麽利用時間的嗎?人家還在孝期呢,怎麽就乖乖去給你辦差了?
“在家守孝,可是舅兄的家在哪兒啊?舅兄的家一個月之前才剛剛被李定國從耿仲明手中奪回來,是以舅兄根本無法做到在家守孝嘛,于是朕便有請他一路走走,走啊走。
等到了襄陽,舅兄也就出了孝期,屆時不僅可以爲朝廷辦事,還能一路再走啊走,走啊走的,把自己的新媳婦給領回來,來,還不一起鼓掌誇一誇朕的聰明才智啊?”
郁青兒低頭憋笑,她是最清楚天浪護妻狂魔的脾性的,知道天浪又在使壞了。
杜衡一臉認真的瞪大着眼睛,心裏大概是在算着走啊走走啊走的路程。
令夕無語望天,一陣扶額呀。
感覺躲在晚霞背後的斜陽薄暮,正明暗不定地照在桃花苑的院落,無邊冬雨細如愁,像是剛剛離開桃花苑的杜衡和芳芷的心情。
杜衡和芳芷能出門一次很不容易,得兩宮允許才成啊。
暮色漸起,薄霧漸濃,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意鎖深閨情難抒。
兩人在雨中的背影很落寞,蕭索,然而令夕又能撫慰和激勵她們些什麽?
有人歡喜有人愁,冬夜的在懷着閨怨的人兒走後,冬雨便莫名停了下來,瓊花疏影透過軒窗,微風吹着涼爽清新的味道。
令夕當然不會熬夜畫什麽工程圖了,她有一張人臉可以畫。夜宵端上來了,她一手捏着胭脂膏,紅豆沙的味道是甜甜的細膩,自己咬一口,拿了一塊兒給天浪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