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萬年和秦子佩本來就在離着不遠的地方一起豎着耳朵聽着,一聽二叔提起了這樣爆炸性的新聞,把個什麽都忘了,全都很狗腿的跑了過來。
“哇,姑祖母,您年輕那會子還有這樣的轶事啊,嘻嘻,能不能給佩兒講講呢?”
秦子佩的大眼睛一刷一刷地讨好,馬萬年在她身後直愣愣站着,不斷摩挲鼻子的手已經出賣了他内心的緊張和好奇心。
秦良玉撫摸着子佩的頭發,隻是笑罵了句:“你這孩子呀!”
而後目光便飄忽起來,眼前浮現的幾十年前往事的畫面裏,當然不是那個被她罵做槽子糕的曹臯,而是比武招親的擂台上,那長身玉立的偉岸男子。
還有一雙從來都傾盡全力培養自己的天底下最好的父母。
......
生于明神宗萬曆元年的秦良玉,及笄之後,便成爲了忠州地方各大世家豪門長房長媳的第一人選。
有幸得見其瑰麗姿容者,皆驚爲天人,秦良玉實在是人間絕色。
上天卻還擔心對她的眷顧太少,不僅使她生得美,更讓她的文才武藝聲名遠播。
父親秦葵極爲重視對子女的培養,秦氏一門以詩禮傳家,又豢養家丁家将,秦良玉又是弓馬槍棒無一不精。
世人都稱秦家有一女,那秦葵之女“禀賦已超群,文翰得風流,兵劍谙神韻。”誰能有幸娶了她過門,那才真是十世修來的福氣呀。
世間女子又有幾人能得到如此無以複加的誇贊?
記得自己還小時,父親秦葵喝了點兒小酒,就曾紅着脖子一臉惋惜的對自己歎聲說:
“嗨,你的哥哥們和弟弟都遠遠比不上你呀,隻可惜你這孩子卻又偏偏是個女流。如果你是個男孩子就好了,日後封侯拜将真的不在話下呀。”
“父親大人,執幹戈以衛社稷,難道不是我秦家的祖訓嗎,莫非女兒不是秦家人?”
父親收起酒意,一臉慈愛笑道:“我兒當然是秦家人,而且是秦家最最寶貝的掌上明珠啊。”
這話正如幾個叔叔對秦子佩的珍愛一樣,怕是重女輕男是秦家幾輩子的門風。
言畢,秦葵又是一臉的仇視,嘟囔了一句:“哼,就是不知道将來會便宜了哪個龜兒子。”
秦良玉好不容易忍住了笑,這才昂起頭,滿是神采地說:
“父親大人既然承認了,那女兒自當也要把我秦家組訓,當做一生的誓言。
執幹戈以衛社稷,将來看女兒腰橫三尺青鋒,手握一方帥印,去做那十萬大明好兒郎的女統帥,何如?”
“嚒,我兒好志氣!”秦葵滋喽一口酒,美滋滋放下酒杯,捋着胡須笑道:“呵呵呵,我兒之志,真個是大氣滂湃啊,恐怕你是千百年來,第一個有如此志向的女子了,竟立志要做男人們的統帥。”
若是一般的父親,肯定會斥責一句不害臊,可秦葵隻是不易察覺地微微搖頭,口中卻鼓勵道:“保衛家國社稷嘛,匹夫有責呀,嗯,不錯,不錯。”
女兒很用功,老爹很虛僞,秦葵當然沒有真的太過在意女兒的這番話。
若真的實現了,那自己的女兒可真是千百年來萬中無一,哦不,是億萬中無一的,史上第一奇女子了。
不過,這可能麽?
笄後的秦良玉,其實最讓秦葵犯愁不是她有多麽宏大的志向,而是近處就有太多高官顯宦,貴人子侄前來府上提親了,老父親都挑花眼了。
這些人單說來頭,就實在是讓老爹應接不暇的大麻煩呢。
可秦良玉偏偏全都不答應,在她心中,自己未來的夫婿大概是那個可以腳踏七彩祥雲前來迎接自己的大英雄吧?
除此之外,秦良玉不認爲誰還有這個資格。
何況秦葵呢,女兒可是最最寶貝得緊,本身就是極舍不得的。
忠州人皆知,秦葵最是爲人謙和随性,可他最恨的其實就是未來那個要把自己女兒從身邊拐走的龜兒子了。
“什麽,又是那個槽子糕來了?怎麽這麽沒羞沒臊啊,父親大人,要是下次他家人再來提親,索性關門放狗,看他下次還敢來不敢。”
“哎呀貞兒啊,你口中的那個槽子糕,上次登門,爲父已經關門放狗了,可這位鐵了心了,是個連狗都攆不走的人,這次登門不爲提親,而是把來提親的夔州張家的和重慶方家的來人給打了。
嗨,你說這槽子糕跋扈不跋扈?他竟然連那些大地方出身,背景深不可測的人家也全然不放在眼裏,這這真是......”
“打得好!”
秦良玉眼睛一亮接話道。
“啊?”秦葵以爲自己聽錯了,不過馬上反應過來。
“啊,對對,我兒說的是,打得好,有槽子糕日日盯着,下次再來别家的媒人,爲父都不用關門放狗了,有個槽子糕便足夠了。”
這對兒父女也有意思,女兒不答應,父親不舍得,被遐迩傳播的姿容、才學、武藝和人品四絕冠天下的秦氏素貞的婚事,就這麽一直拖着。
可拖來拖去,有心之人卻終于按奈不住了。
門檻踏破,你都不嫁,那麽我幹脆來橫的,非把你娶到手不可。
話說這個槽子糕啊,便是當時在忠州地方有名的豪強,說是豪強其實便是黑道和官面上幾乎橫行無阻的這麽一家。
爲了娶秦素貞,他連重慶和夔州的大戶都打,可見其癡情絕不一般啊,說白了就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要娶。
可被秦良玉拒絕了無數次,槽子糕也不是錘子鑿出來的呀,也有三分脾氣呢。
秦良玉爲人頗俠義,地方自打萬曆登基開始,稅負便逐年增加,加稅的名目嘛,自然主要是在胡宗憲、徐文長、俞大猷和戚繼光全都去世後,東南再一次死灰複燃的倭寇。
秦良玉大概是跟閨蜜們說了些私房話,說:東南衛所的那些土雞瓦狗,穿着紙糊盔甲的将軍,就算是給他們饷銀,他們能打得過倭寇嗎?
南軍紀律渙散,毫無戰力,要剿寇,到頭來還不是靠着我們西南的狼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