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報說智順王已經率領五千騎兵火速馳援辰州，李廣利的心也放了下來。
最初得知敵情時，他的心是很忐忑的，和弟弟李廣澤一樣，他辰州知府的頂戴是家裏花了大筆銀錢買來的。成本還沒撈回來，催命判官卻來了。
别說李家這種普通的湖廣大戶，恐怕三順王也都沒有想到明軍會由李定國、李錦大張旗鼓攻打衡州，而後秦良玉繞路奇襲沅州、辰州方向。
原本尚可喜駐守洞庭湖以西，是作爲整個湖廣防禦的後備隊，卻沒想到轉眼便成了主戰場。
天浪和秦良玉這樣出擊，要的便是讓衡州、長沙方向的防禦捉襟見肘，從衡州和沅州二路并進會讓三順王根本無兵可派。
有守門軍卒來報說知府大人的弟弟在沅州全身而退，李廣利面容不改，心中卻說不上驚喜，而是嗔怨。
這個弟弟是酒囊飯袋沒錯，可他在沅州城哪怕多守上一天，等智順王的援軍來了，辰州也便固若金湯了。
這下倒好，什麽叫禍水東引，哪個叫不戰而逃？
還全身而退呢，我呸！要是智順王怪罪下來，這個不成器的弟弟還得把自己給連累了。
可事已至此，總不能把親弟弟關在城門外面吧？
李廣利将嵌在椅子裏的大屁股拔了出來，肥乎乎的身子在地上挪動着，心中腹诽着。
兄弟雖然不成器，可兩千士卒入城這樣的大事，自己不能不去看看了。
城門不情不願地打開了，沅州軍擁擠着往裏奔去，他們衣着不整，形容狼狽，逃荒的乞丐也似。
辰州守軍見狀不覺都是皺眉呀，這是給狗攆的？有的士兵連鞋子都丢了一隻。
城門洞開後，所有人都争先恐後進城，雜亂中誰都沒注意入城的隊伍尾巴上又多了二百人。
一名玄甲小将面容淡定的牽馬而行，嘴角不易察覺的勾起一絲谑笑。
等到隊伍進入城中大半，小将突然躍上馬背，提起梨花槍，大喊了一句：殺！
身邊二百貌似精神頹廢的士兵立刻抖擻起來，左臂纏起一條白布，抽出兵刃。
城門外猝然騷動一片，許多沅州軍還沒來得及回頭，背後便狠狠挨了一刀。
尤其是那名黑甲小将，在沅州軍身後踏馬疾沖，一杆梨花槍左旋右突，霎時在亂軍中開辟了一條分水線，猶如一尾大魚直插城門。
“不好了，有奸細，敵襲！敵襲！快關城門，快關城門啊！”
辰州軍發現不對，恍急撲向城門，想要将門關閉。
可城門洞内外人頭攢動，擠得如同沙丁魚罐頭，哪兒能關的上？
辰州軍驚恐的警報聲不但沒有達到警戒目的，反而引起了更大的騷動。
沅州軍拼命往城裏跑，玄甲小将以及二百步卒死士眼看便殺到了城下。
門洞裏是沙丁魚罐頭，城門外是一把鐮刀，摟草一樣将沅州軍成片砍殺。
城外的慘嚎，城内的倉皇，城頭上的慌張，還有那玄甲小将一杆亮銀銀的梨花槍。
梨花槍每穿透一個敵人，抽出時都會帶起一股激射而出的血柱，血柱侵染着槍櫻分外殷紅，槍櫻阻止着敵人肮髒的血向槍杆上流淌。
玄甲小将胯下的黑馬惡風般卷地而來，四五名辰州軍拼足力氣，憋紅了脖子推着城門向外擠壓，沅州軍卻仍是死抵着城門往裏闖。
“快滾開，敵軍來了，不關城門咱們都得完蛋。”
“還是你們滾開吧，把我們關在外面，我們不是也完蛋了？”
守軍和沅州軍正在奪門，梨花槍便如一道寒芒襲來，直插一名辰州門卒的咽喉。
槍尖‘噗’的一聲，玄甲小将又是一個翻轉，擰斷了門卒的脖子，人頭在肩膀上血淋淋晃悠着，分外猙獰。
小将的槍尖毫不停歇，轉眼又是一股寒風掃出，另一扇門露出的是守軍的半個腦袋，那守門校尉隻覺着眼前一黑，便是青山玉柱般轟然倒地。
玄甲小将風雷驟至，戰馬前蹄一掠扶搖而起，身軀幾乎直立起來，鐵蹄拍踏着隆隆砸向城門。
厚重的城門嗡嗡震顫，城門轟然而開，門内的軍卒被城門撞得紛紛飛起。
玄甲小将刺死了三五敵軍後橫槍立馬，身後二百明軍頓時沸騰起來，踩着敵人屍體向城門處奔湧。
厮殺聲呐喊聲在門洞内回響，大地在鐵蹄下震顫，玄甲小将氣息鼓蕩，梨花槍槍芒四射，門洞之内如沸騰的油鍋，血肉橫飛。
玄甲小将槍鋒攪動，挑起了一段腸子甩了出去，槍尖鋒芒嗜血。
“惡鬼拍門啊，他是魔鬼，快逃啊！”
在敵人凄厲的驚呼中，馬萬年口含手指，一聲唿哨撕破天空傳遞向曠野。
“擊鼓沖鋒！”一個少女清悅的聲音響起，辰州城外登時擂鼓陣陣。
一千三百匹戰馬不再躺地裝睡，抖擻起來，撒野地打着響鼻兒，匍匐隐蔽的騎兵豁然起身，上馬抽刀。
“殺！”鮮衣怒馬，一道殷紅如血的豔麗身影突兀的越出，朱紅色的戰馬，朱紅色的綿甲，朱紅色的盔纓猶如風中長發。
乍一看飄逸至極，細一看竟是個頰紅眉青的飒爽女将。
或許也隻有大都督府中才會生長出如此之多的巾帼女将。
這女将并沒有像當年張鳳儀那般男裝上陣，少女反握兩把一米多長的苗刀馳騁而來。
風馳電掣沖向如血池地獄般的城門，此時的玄甲小将已經帶着沖天殺意将粘稠的血色蔓延向城門之内，身後竟是傷痕凄慘的傷兵和森然見骨的屍體。
而他的面前一片豁然，身影已經立于城池之内，馬萬年掃視一眼城内光景，霸氣淩然，鳳眼微眯，“辰州城，我來了，我必将你踐踏于腳下。”
“小年，你帶步卒蹬城，城下的戰陣由我來對付！”
一道紅影出現，如虹般在他的世界裏兜了一圈，馬萬年的目光隻在英氣紛紛的表姐臉上掃過一眼，沒吭聲，‘蒼啷’一聲抽出佩劍，腳尖在馬背上一點，力發沛然，整個人便躍上了石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