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玉卻是率先離鞍下馬,便要對天浪叩拜,天浪搶前十數步,攙扶住她。
“上柱國爲了大明江山社稷,不遠萬裏,不顧年邁,該施禮的是朕,而不是您。”
說畢,青年天子真的向秦良玉深深一揖......
天浪對秦良玉躬身一揖,秦良玉目光一滞,剛要說些什麽,天浪繼續道:
“上柱國不僅是大明的功臣,廟堂的柱石,更是朕的長輩。
已近古稀之年,朕和大明還有拖累上柱國離鄉别井,若非國廈将頃,宗廟不穩,朕真的不想,實在是别無選擇才會做出如此負疚的請求。
可是朕能爲上柱國做的,隻有此後見朕,都不必上柱國下拜,這不僅是因爲上柱國的年紀,還因您是我大明的戰神,生而爲神是不需要向人王天子下拜的。”
天浪對秦良玉的贊譽可謂到了極緻,而接下來,天浪還允許秦良玉騎馬乘轎出入宮禁,佩劍入朝。
天浪沒有封她爲異姓王,畢竟秦良玉在永曆朝尚無功績,她的功績在先皇帝時便以幾乎封無可封。
秦良玉無疑是忠臣良将,然大明開國兩百餘載,在國朝最強大的時候,也都是身後封王。
例如中山王徐達和開平王常遇春兩位功勳蓋世的開國将軍,都是死後封之。
天浪更希望給予秦良玉最實際的尊重和信任,而不僅僅是位極人臣的頭銜。
天浪賜予女軍神的這一規格俨然已經超越了異姓親王的級别。
天浪還當着群臣的面下旨,令文武百官,見上柱國,皆要施禮問安。
這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殊勝禮遇了。
文武百官們也沒什麽不平衡的,對楚黨和東林吳黨來說,秦良玉能獲得如此聖眷殊榮,是當得起的。
天啓崇祯兩朝,秦良玉軍功最謙虛的說也可位列三甲,這是當仁不讓。
而對于大順軍和大西軍諸将來說,他們對秦良玉的服氣是因爲打不過,芊芊曾經總是對天浪說這麽一句話:世界的溫柔,源自你的強大。
秦良玉,顯然就是最強大的那位,是大明的戰神和守護者。
勤王大軍不僅是有秦良玉,當天浪爲秦良玉引薦了令夕、何騰蛟、瞿式耜等等一幹最親密和最親信的人後,李定國以及麾下倪兆龍等将領也來參拜。
其實白馬金槍的李定國也早就被天浪注意到了,除此之外天浪還注意到了一員黑馬玄甲的銀槍小将。
參拜過後,李定國等大西軍諸将退到一旁後,以秦翼明爲首的石柱軍将領緊接着系數叩拜下來。
天浪一一記住了這些将領的名字,包括李定國在内,這些剛剛到來的将領完全可以撐起此時大明将星中的半壁江山。
列位将軍中,有秦府四衙,有秦翼明的長女。
當然還有天浪特别注意到的那位玄甲銀槍的小将,看他豐神俊逸的氣質,端方正氣的五官,必然是女偉人的嫡孫,祥驎公與女将軍張鳳儀的兒子馬萬年無疑了,否則又有誰能在百戰功勳的石柱軍諸将當中還能如此的光耀奪目,否則他的氣質容貌怎能和女軍神如此相像。
随後,天浪的目光就不止在一個人身上了,望向秦良玉背後數位或成熟或年少的臉孔,天浪忽然意識到一件事情。
他們的父輩,竟然全都是烈士,沒有一個例外。
莫名的一陣凄涼之感頂替了天浪一腔的豪邁,天浪走近秦翼明、馬萬年等人,一一将他們扶起,扶起這些忠良後人時,天浪連笑意也是滄桑的。
“人說天啓崇祯亂世,天下骁将有一石,而大都督府中獨占五鬥。
可在朕看來,上柱國一門英烈,犧牲又豈止五鬥?”
秦良玉等人默然,天浪則站在馬萬年面前,顫聲說道:“如果朕沒猜錯的話,小将軍便是馬萬年了。”
馬萬年稱是,天浪扶着他說:“小将軍的家人都稱你爲小年,朕若是這般稱呼,你介意嗎?”
馬萬年怎能介意皇上以家人的口吻來稱呼自己?
“小年啊,是國事,是大明連累你幼年喪母,弱冠喪父,你祖母給你起名萬年,不用草字而專稱本名,是期望你能福壽綿長。
你母族張氏一門,還有你馬氏一門大多戰死沙場,以至于如今兩家的祭祀,差不多也全系在你一個人身上了,朕很想問你,爲何還要跟随祖母從軍呢?”
馬萬年擡眸望向天浪,目光笃定,拱手道:“回萬歲,我馬家一門,世世代代習武從軍,兩千年來便是如此,萬年身爲祥驎公嫡子,自然不能例外。”
馬萬年的回答很樸實無華,卻是讓天浪無法輕視這個實際年齡比自己還小的帥氣且冷峻的大男孩兒。
于是天浪正色起來又問:“可是令尊生前還有一句名言,‘海闊從魚躍,天空任鳥飛。’
祥驎公這大氣磅礴的遺句,相信必将會流傳千古,卻也由此句可以看出,令尊是向往自由生活,做一條普通卻快樂的魚兒,或是一隻翺翔于天地間的飛鳥。
令尊之夙願,恐怕并不是要做一名馬革裹屍的将軍啊。”
“萬歲所言不錯,先考、先妣确實都向往最平靜最自在逍遙的生活。
可是想要魚躍滄海,滄海便不能有暴風;飛鳥想要翺翔,天空則不該有驟雨。
先考、先妣想要自由,所以他們便用自己的犧牲試圖還給天空和大海一份甯靜。
如果能夠做到,那麽即使前人不在,後人也可以享受最自在逍遙的生活。”
天浪越來越對馬萬年感興趣,感覺這是一個樸實卻不普通的男孩兒,和他外表的冷峻比起來,他的心中似乎有一團火。
于是天浪也不顧衆人都在等自己宣布回城,而是索性對馬萬年進一步考教起來。
天浪道:“小年啊,都說當今時風,人心比水冷,張口閉口正心誠意者,多得是麻木不仁之輩,其實人們都心如明鏡,在大多數士林眼中,黎民蒼生,不過草木雜痕而已。
朕相信你和你的叔伯們回到廟堂之上,不是爲了鍾鳴鼎食,而是要爲大明披堅持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