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聽到天浪的援兵即将抵達，身負攝政王使命的譚泰也無法放棄進攻，反而讓他的進攻更爲猛烈。
八固山之兵來到此地，便是要剿滅金聲桓和王得仁，克複江西全境的，饒是明軍援兵勢頭猛烈，兩戰便全殲了劉良佐與何洛會，命令也必須堅定地完成下去。
南昌守軍同樣通過城外細作射入城中的信箋得知了天子親率的援兵已經兩戰兩勝，在吉安和豐城共殲敵十馀萬人，目前正在渡過贛江，可能明日就會抵達南昌的消息。
便如同一劑強心劑，讓金聲桓和南昌軍民的抵抗意志更爲強烈了，他們似乎預感到南昌可以守得住。
清軍的情緒亦是如此，除了譚泰以外，幾乎所有人都認爲這一仗再打下去除了徒增傷亡，簡直毫無意義。
譚泰繼續抵死倔強，否則他還能怎地，退兵麽？開什麽玩笑，身負皇命，他還必須親自到前方指揮大軍進攻。
一匹快馬飛也似來到他面前，那人沒等跳下馬背便忙不疊地喊着：“報，禀報大将軍，出大狀況了，我軍在鄱陽湖中的戰艦全部被馬進忠給擊沉了，運糧船和糧草也全部被他奪了去，大将軍！喂喂喂，大大大将軍？”
靠，信号不好，掉線了......
聽到這一噩耗，譚泰隻感到眼前一黑，腳下一個踉跄。
周圍一群固山忙搶過來扶住他，“大将軍，大将軍？”
待譚泰慢慢轉醒過來，巴山和金砺幾乎同時對他說：“明軍援兵已到，我大軍糧草又被奪，真的隻有撤退這一條路了，否則必将重蹈何洛會的覆轍啊。”
譚泰弱弱睜開眼，有氣無力地說：“我們還有的選擇嗎？馬進忠，這厮絕對就是個騙子，最大的騙子！”
當天浪來到南昌城下的時候，清軍主力早已人去樓空，六固山系數撤退到了九江。
天浪第一個見到的，便是被譚泰罵爲騙子的馬進忠，他給天浪最深的印象就是一雙總是笑眯眯的三角眼，還有一看便極爲狡猾奸詐的鷹鈎鼻。
什麽忠臣良将，貌似天浪身邊的人，唯一和這個名詞沾邊的鄧凱，也是從來面無表情毫無情緒的殺人機器。
大明皇帝的身邊講真就沒有一個人是正常的。
如今又來了一位，要說馬進忠呢，中等身材，黃臉堂，來到天浪面前便自來熟似的笑嘻嘻一撂下擺，打響着嘩啦啦的铠甲單膝跪地，垂頭對天浪施禮。
“末将馬進忠參見我主萬歲，祝我主萬歲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
然後...呃...然後便是一陣尴尬的沉默，繼而便是一陣哄堂大笑。
這尼瑪還是遇到老壽星的那套詞，太惡搞了。
連天浪都握着拳在唇邊輕咳掩飾着憋不住的笑聲。
看來馬進忠未必沒文化，但絕對很能耍寶，天浪在想啊，不知他和侯性那個皮猴比起耍寶這方面來，到底誰能勝出呢？
“馬叔，您這是趕着來給萬歲過八十大壽來了嗎？”
天浪還不到二十歲呀，饒是都把他當做朱由榔，那也才二十多歲的樣子，馬進忠這是鬧哪樣？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馬進忠沒準備說人話呀。
馬進忠也滿不在乎的回了郝永忠一句：“那怎麽着，讓我跟在鞑子那邊時，說一句萬歲爺您吉祥啊，然後跪安？不妨跟你們說，這回我可是不走啦，我要一直護在萬歲身邊，等着鞑子滅亡。”
“呵呵，卿家平身吧，賜坐。”
在天浪的淡笑聲中，他敏銳的眼眸裏似乎墜落了一種莫名的東西，恐怕是驚異吧，也隻有這樣的賤人才肯蟄伏在鄱陽湖的水泊裏許久，直等到最佳時機突然殺出來奪下敵人的所有糧草吧？
和侯性那個不太聰明隻貪圖蠅頭小利的痞子比起來，聰明的痞子往往懂得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或許和侯性相反，馬進忠便是聰明的痞子。
這家夥一出場便很高調，然後一句話便牽動了天浪的興趣。
但是天浪分明在他微不可查的神态裏看到了他對自己的謹慎和忌憚，怕是自己如今人屠皇帝的名頭已經足夠彈壓一衆驕兵悍将了吧？
故而馬進忠這麽聰明詭詐的一個人，選擇了這樣的出場方式，一來給自己加分，二則是掩飾心中的忌憚。
幾場血戰打下來，不禁清軍的六固山聽到天浪來了不想打便隻想跑，恐怕在追随天浪的這些明軍将領的眼中，天浪都如同大魔頭一般。
殺光俘虜，生啖活人的變态史傳開後，讓人感覺他周身都冒着藍光的磷火，仿佛他便是一言不合，就要收割人命的幽靈。
馬進忠列席後，便開始和衆人打招呼，天浪不苟言笑地看着他和郝永忠等晚輩一見面就打成一片的樣子。
以馬進忠在起義軍中的輩分，時下貴爲惠國公的李成棟也要對他畢敬。
馬進忠雖然不是大順軍也非大西軍，可都是起義軍出身，這些老一輩以往便經常連兵和明軍幹。
隋末有十八路反王，明末有十三營七十二家流寇，馬進忠便是十三營之一，輩分和李自成，張獻忠，羅汝才一樣。
看到這樣一個人，天浪像是一支大形貓科動物般，表現的溫順可愛，實則隻是一頭吃飽了的餍足的兇手。
這頓飽餐還是馬進忠帶來的，他手背微微斜支着額頭，端詳着馬進忠。
馬進忠長這樣，怎麽也不像是個忠臣啊，然後天浪又看了看鄧凱，大概他心裏忠臣就是鄧凱那種兢兢業業不苟言笑的憨厚樣子吧。
可鄧凱又能力一般，除了平時很會揣摩天浪的意圖，戰時會化作殺人機器這兩點外，其他方面則很難有建設性的東西。
天浪暗自歎息一聲，馬進忠，該不會是第二個龐天壽吧？自己身邊還有侯性，那家夥雖然有用，卻也是個小人。
嗯，對了，還有個不服任何人管的李錦，可憐自己當一回皇帝，身邊這些都是什麽人啊？
有奸人，有惡人，有小人，有強人，橫豎都不是什麽好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