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有人埋怨這樣戰法傷亡太大,洪有德卻輕聲怪笑着搶話說道:“死幾個人算什麽,隻要能殺了姓朱的,再多的犧牲也值得。”
來到吉安至今,劉良佐因被天浪愚弄和屢屢挫敗的憤怒讓他的情緒愈加焦躁,這會兒他提起了行刑刀,竟是率先沖了出去。
“随本将軍殺上去,今天必須拿下騾子山!”
劉良佐大吼一聲,鑲黃旗漢軍主力以及劉良佐的親兵全都蜂擁上山,勸說劉良佐的那人沒有跟着,而是連忙去通知炮兵停止開炮,乖乖,傷了誰也别傷了劉總兵啊。
可是那人還沒走到炮兵陣地,蓦的握住了從後頸射入洞穿自己喉嚨的箭頭,他胸口一下下鼓脹着試圖找回呼吸,抽動的心髒擠壓着腥熱的血液泊泊從創口流出。
‘噗通’一聲,他眼前一黑,雙膝跪倒了,雙手顫巍巍感受着那支冰冷的箭,不可思議地回頭看去,十幾步外的洪有德臉上浮現一抹擋我者死的狠厲,已經将強弓放回弓袋。
“這厮竟然對自己人下黑手,爲什麽,爲什麽要殺我?”
那人唇角勾動着,試圖質問他,心中已經知道了自己的死因,“劉總兵沖上去了,自己則是要去命令炮兵停止炮襲,孔有德這厮便是要阻止自己去發令,就爲了殺掉姓朱的,便是不顧劉總兵的安危。”
那人噗通一聲倒地,之恨自己太年輕,是人是鬼分不清,孔有德,分明是一隻毫無人性的惡鬼。
山頭上煞氣彌漫,前一波沖上來的清兵還有部分殘餘,在天浪鄧凱李元胤的圍殺中死命反抗,而劉良佐親率的新一波攻擊部隊已經越來越近了。
“萬歲,您和鄧将軍先撤,臣爲您殿後!”李元胤急聲喊道。
天浪一把砍刀刮着黑風輪将出去,對面清軍也刺來一刀,他正待要躲,便被斜斜殺來的李元胤重重劈出的一刀砍落了那人出刀的手臂。
那清兵還沒來得及叫一個‘疼’字,天浪刀光一斬,那人的大好頭顱便也滴溜溜滾下山去。
李元胤繼續催促,天浪喘着粗氣,眼底盡是嗜血的狂色,他甩了甩刀鋒上的血說道,“即便是撤,也不是被敵人追殺着逃遁,朕的大刀早已饑渴難耐了,怎能不多殺幾個再走?”
說話間,便是踏着滿地的屍體同一個沖過來的清兵撞在了一起,那人出刀,天浪刀背将他刀鋒擋開,噗的一刀刺入那人腹部,眼底已被殺意灌滿的天浪推着中刀的清兵抵在戰壕的土壁,震落了大片塵土,握刀的手在清兵腹部猛攪。
他側目望去,滿山滿野黑壓壓一片,盡是可怖的惡意,風急火烈,他的雙眼眯起,綻放出寒芒。
他腳下一蹬,一步越出戰壕,站在高處向所有人高喊:“随朕一起,砍死他們!”
山頂的守軍随着他的呐喊紛紛越出戰壕,随着他的腳步奔行灌入敵群。
對面的劉良佐同時揮手喊道:“那人便是南蠻的狗皇帝,殺了他!”
清軍的黑潮在他的揮手下席卷而上。
狂沖的天浪,背影微微一晃。。
“萬歲!”“萬歲!”兩聲疾呼,鄧凱,李元胤蹿到天浪左右。
“朕沒事,鄧凱,發信号,出伏兵!”
“喏!”鄧凱拿出煙火令。
天浪晃了晃頭,低頭發現胸口靠近肩胛骨的部位中了一支冷箭,清軍的神箭手顯然是把自己當成出頭鳥了。
他一咬牙,大手一掰,那支箭斷爲兩截,隻留下箭頭嵌在肉裏。
鄧凱的煙火令發出了不安定的訊号,繼續前沖的路上,不時便有冷箭的嗖嗖聲,天浪依然是沖在最前面的那個人。
斷草在腳下散落,光暗交錯的瞬間,天浪飛掠穿行。
半山腰處,人浪轟然對撞,殺聲震天。
明軍紅色戰旗搖動,黑甲紅袍,如熾烈噴發的岩漿。
清軍黃色綿甲戰袍,好似秋陽下的麥浪。
這紅色和黃色相撞,交織混雜,放對厮殺,暴漲的刀光,斬落的手臂,碎裂的铠甲。
刀鋒激起斷草,血浪濺起飛散。
“給我死來!”
原本騾子山的明軍都是李成棟的精銳,可慘烈的戰役吓得李成棟尿遁了,且李成棟的隊伍本就很少打什麽惡戰,故而他當年在嘉定遇到一些沒受過訓練的農民起義軍的伏擊,便是連自己親弟弟都挂了。
他軍中的精銳是不如劉良佐的,畢竟劉良佐也曾隻用了兩鎮兵馬便暴揍了羅汝才二十萬大軍,還曾啃下了清軍有史以來,也可以說是空前絕後的最艱難最慘烈的一戰:江陰之戰。
然而在狂熱到沸騰的戰意下,除了有我無敵的必死之心,其他全是浮雲。
下山沖鋒的速度給明軍追加了一股強大氣勢,劉良佐精銳的訓練有素,也給了天浪和李元胤造成了巨大的傷亡。
秋風穿林,人頭翻滾,鮮血在天空綻開,戰場中央,天浪的四周都是敵人,他手中刀砍鈍了,仍被當做鈍器砸出。
刀身砸爆了清兵的頭,迷住了他的雙眼,天浪一拳砸中他太陽穴,那人翻身栽倒。
天浪正欲沖殺,卻被飛身躍起的一個千戶死死抱住,那千戶生得粗壯黝黑,顯然比天浪的力量要大許多,天浪腳下不穩,抱團飛腿,身形急轉與那人正面對上。
相互抱摔,兩人用的都是蒙古跤的技法,天浪的鈍刀剛剛被他一撞落在了地上,赤手空拳,對視着黑壯千戶圓瞪的眼,臂膀較力,腳下纏絆。
李元胤也受了傷,在幾個清軍的圍剿中勉力掙紮着,看天浪和一個小鋼炮似的膀大腰圓的敵人抱摔在了一起想去幫忙卻無法過去。
好在天浪擒拿摔跤也是不錯,雖然無法拿下小鋼炮,但小鋼炮也摔不倒他,兩人一個瞪眼一個咬牙,抓腰換手,動作都是極快。
天浪的錦衣衛扈從都是千裏挑一的,亂鬥中依然在有序向他身邊靠攏,也勉強把天浪護住了,不讓外圍更多的清軍逼近,隻是他們也被圍上來的清兵纏住了。
外圍的清軍中最危險的是劉良佐,他手中的行刑刀已經接連砍死了十幾個錦衣衛。
此時他即行如風,待要逼近正與人抱在一起,翻滾在枯樹葉上面的天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