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胤是第一個沖進清軍營盤的，身後跟着數千他親自挑選的士兵，腳下是被他砍翻的兩個敵人，粘稠的血液濺到了身邊的白色軍帳，上面還投射着李元胤狠毒的陰影。
兩個敵人森然見骨，屍體扭曲斜倚着軍帳，把軍帳染成一片血色。
箭矢在耳邊‘簌簌’掠過，‘噗噗噗’穿透着軍帳，明晰可見剛剛兩具屍體留下的幾道血手印從軍帳上滑落。
血手印被火箭刺穿，燃起的火苗從刺透軍帳的箭孔向四周蔓延，血手印變成了火手印，射入賬内的箭矢亦在燃燒，火勢将起，須臾便将一座偌大的軍帳化作火山。
李元胤繼續率領小股精兵于清營中穿插銳進，“所有人聽令，避開清軍已結陣的小型防禦圈，向最薄弱和最混亂的地方突襲。”
他一邊躬身前進，一邊指揮着。
天浪夜夜派人去清軍大營鬧騰，沒想到十回虛張聲勢中摻雜一回正格的，便是成功騙過了對夜裏出現的各路牛鬼蛇神早已免疫了的清軍。
營盤外圍的明哨暗哨在乍起的寒風中澀然發抖，很容易便被天浪的斥候定點清除了。
當他命令李元胤開始攻擊轅門的時候，守軍幾乎毫無防備。
李元胤的夜襲殺人不多，主意也隻是制造混亂，并趁亂摸向清軍的火炮。
“将軍，前面便是。”一名士兵躬身給李元胤指引，但見火光之下，前方一排排火炮擦得油亮，火光之下搖曳着詭異的橘紅，尤似一尊尊酣睡的巨獸。
“繼續按皇上的布置，分頭行動，一到四隊縱向接敵，消滅或纏住守衛，五到十隊橫向散開，避過守衛破壞火炮後點燃火藥。十一到十三隊在左中右三個方向做掩護，以防敵人援兵。”
如果打開上帝視覺，便會發現，明軍的偷襲和滲透，都是以火藥和火炮停放地作爲目标中心的。
他們的手法也是孔有德最痛恨的損招，四小隊的士兵摸上去擊殺東西南北四個方向的守衛，被發現了便原地結陣阻擊。
有六隊士兵兜裏都揣着些釘子，因這次襲營的兵力多，時間足，他們在負責掩護的士兵與守衛接戰後，便是從戰圈旁邊繞過，直撲向火炮和火藥的囤積處。
明軍如水銀瀉地般流瀉進去，守衛發出嘶吼和警告，卻是被一到四隊的明軍纏住無法脫身。
“你要到哪兒去，你的對手是我!”一個明軍悍卒見清兵要往裏追，攔住便是一刀。
守衛被迫與人放對厮殺，再回頭看時，許多明軍士兵都找到一門火炮，并從兜裏摸出什麽東西來放入炮眼。
“快阻止他們，他們要釘炮眼兒！”
拿出釘子的明軍不予理睬，唇角勾勒起惡作劇得逞般的笑容，并用刀背在釘子上一頓亂敲，将釘子楔進炮眼兒裏。
“快發警報，我們的大炮廢了，快......”
“讓你啰嗦！”
“啊——”
許多分神的守衛便是在神思不屬中被斬殺當場，在他們倒下去時，大地震顫了起來，将他們的屍體震得抛起。
連引燃炸藥的明軍也有許多來不及撤離的安全範圍，被氣浪掀翻出去好遠。
狼狽得爬起來時，有人吐出嘴裏的泥土，晃了晃頭，“啐，太爽了。”
“你說什麽？——”
幾個像是從煤爐裏剛爬出來的黑炭看向自己的戰友傻笑着，耳朵嗡鳴陣陣，誰也聽不見對方說什麽，卻仍狂放地互相嘲諷。
這一仗太爽了，成噸成噸的火藥被引爆，大小火炮，包括每隻佛郎機子炮的炮膽都被楔進去一枚釘子。
人多力量大，百餘門火炮，包括譚泰留給劉良佐僅有的數門重炮，都廢了，明軍突擊隊還引爆了大營裏全部的幾十噸火藥。
明軍來得快，去得也急，宛若這場聲勢浩大的夜襲從未發生過一般。
清軍卻是一夜沒睡，當十幾萬人被組織起來反攻的時候，哪裏還有明軍突擊隊的影子呢？
當夜，他們唯一可以做的便是救活，第二日清晨起來，還埋葬了一千多具屍體。
火藥庫的幾十噸炸藥被引燃，炸開許多十幾米甚至是數十米的巨坑，站在這些巨坑上面，劉良佐說話的聲音都不穩了。
初陽穿透朝霞，将秋風焐熱，讓秋風遊弋着，幫自己帶給世間溫暖。
劉良佐感受不到初陽的溫情，昨夜的一場夜襲氣得他現在還在顫抖。
一身黃色鑲紅綿甲，高聳的大紅的盔纓在陽光下抖着精神，細看之下黑眼圈卻很明顯。
他整裝待發，勢要爲昨夜的恥辱找回場子，重振軍心。
他跨上了一匹純白的沒有一根雜毛的寶馬，這匹馬跟随他征戰數年，于是他的綽号叫花馬劉。
陽光投向花馬劉的側影，讓他跨着戰馬巡視進攻部隊的氣質即莊嚴又冷峻，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身上正散發着一圈金色的光環。
他一向自視甚高，故而敢于接受天浪的激将，面對在吉安布下陣勢的敵人給自己準備的挑戰。
他又是脆弱的，昨夜幾十噸火藥升騰起的煙花，将他的自信和顔面抛向空中炸裂。
“給我開炮！”
随着他一聲令下，炮聲再次響起，縱然十幾萬大軍紮下了十裏營盤，縱然火炮和火藥被分散存放着，可昨夜一場偷襲依舊被銷毀了大半。
偏偏劉良佐是執拗的，哪怕用的是少量存貨，他也在攻擊發起時，示威性的對騾子山守軍進行了半個時辰的炮火準備。
炮火将騾子山上僅存的一些草木連根拔起，半山之上蔓延起片片火海。
清軍炮擊騾子山和瑞華山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今日卻最爲兇狠，大威力火炮少了，
就連其他火炮也有百十門的炮眼被李元胤拿釘子給楔死了，無法放引信了，但是這也擋不住劉良佐，然而讓他眼底釋放出更加瘋狂的狠色。
昨夜被襲的清軍重兵炮手也同樣窩着火呢，他們把所有的憤怒都傾瀉到了騾子山和瑞華山上。
劉良佐的攻擊目标是騾子山，山上的守軍是李成棟、李元胤和他的八千精銳，李成棟的餘部則躲避在山後。
騾子山并不大，守軍在敵人炮襲時全都隐藏在戰壕裏，炮襲剛過，轉眼便看到漫山遍野的人頭向山頂烏央烏央的延綿蠕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