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百姓的越來越激烈，罵聲如潮啊，天浪也不回罵，他沒工夫啊，這麽多口鍋呢，夠他忙得滿頭是汗的了。
老百姓罵着，天浪笑着忙着，呲着牙美滋滋地氣人家。
“這是誰家的熊孩子，不是來惡心人的嗎，官府呢，怎麽不出來管管？”
這會兒他們想起找官府了，挨了打的官員看到老百姓氣成這樣，心裏别提多高興了，把眼睛撇到天上去了，一對兒黑眼圈在陽光下泛着紫紅，連流出來的鼻血顯得都是那麽的貴氣。
“不能讓他再往裏摻沙子啦，阻止他！”
拄拐的老頭振臂煽動着，蓦然感到脖子冰涼，一回頭，兩把刀架到了他的脖子上，龐天壽的蠅刷插着脖頸上，雙手抄袖，渾身痞氣對兩個武宦官說：“把這老東西架起來，扔江裏邊清醒清醒去，還有哪個敢亂動就地砍了，就不信了，咱家四任皇帝都給伺候死了，還整不死一群刁民。”
刁民們語噎呀，那老頭也沒被扔江裏，兩個武宦官隻是把他架着送回了渡船。
那老頭還喊呢，“我坐的是一文錢的，這個要兩文錢。”
可誰管你坐的是幾文錢呢，宦官呼喝着船家，立刻劃走。
船家縮頭答了聲‘哎’，往手裏啐了口唾沫便撐起了船槁，乘船時用力過猛，身子都跟着翹起來了。
船速很快，如一片羽毛在江中飄過，船都離岸好遠了，那老頭才想起一件事兒來，“啊，不對呀，我家在江南，不在城裏邊兒。”
“可是誰知道呢，”龐天壽笑得那叫一個卑鄙，“放心去吧，啊，就當是進城逛逛市場，買幾斤魚肉回來，不是挺好的嗎。”
“誰用進城賣魚肉，你個老匹夫，我的魚都是自己釣的，豬也是自己養的！”
“那你便去青樓，該哪玩兒，哪兒玩兒去，哦，對了，别忘了付了船錢。”
這下老頭氣着了，都這把年紀了，誰要去青樓？
他渾身發顫，站在船尾把拐杖一次次向船闆狠敲，隔着江和龐天壽對罵，倆人一位六十多，一位六十，罵聲那叫一個中氣十足。
看老頭這身體，沒準還真能去趟青樓。
天浪這邊更厲害，站着一排持刀的侍衛阻隔着百姓，百姓們上不去前，可嘴裏愈發不幹淨，天浪把所有大鍋裏都揚了沙子，忙完了他擦擦汗，便回歇也不歇地指着百姓們對罵上了。
“跟小爺玩兒埋汰的，知不知道小爺是誰，柳州城裏打聽打聽，小爺便是一頭禽獸，敢一個人罵你們十萬不稀奇，殺個十萬也不難!”
今日柳江南岸，永曆爺一人對罵十萬百姓，被載入史冊，淪爲千年笑柄。
可是纨绔如天浪，根本不在乎這些，他隻看到，有百姓罵也罵不過，打也打不得，摻了沙子的粥還不想吃，人家還沒窮到吃沙子的地步，便撮着牙花子默默走了。
不吃粥的百姓愈來愈多，人要臉樹要皮，跟一不要臉的人對罵，他們感覺降低了自己的格調，比吃一碗摻沙子的粥還要牙碜。
“愛吃不吃，愛吃不吃，不吃滾......”
天浪的罵聲都帶着尾音兒的，嘴裏的髒話都不帶重樣的，是不是還扮鬼臉吐舌頭。
沒用一個時辰，把幾萬人都氣跑了，幾乎所有人走前都給天浪留下了最後一句話，‘你個往粥裏摻沙子的賤人。’
“成功了，問題解決了！”鄧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和老頭對罵後便一直竊笑不語看天浪這邊好戲的龐天壽走了過來，拍了拍直男的肩膀，“鄧指揮使啊，難道你不覺着這有時候能做事的未必得是好人嗎？像咱家這種壞水兒，其實......呵呵。”
龐天壽搖了搖頭，“其實沒他壞。”
連龐天壽都感覺和天浪比起來，自己使壞的段數太低，前幾天天浪對付東林黨和王化澄的時候，這種感悟龐天壽是最最深刻的，那叫一個吃人不吐骨頭，把人論斤賣了，人還得幫他數錢啊。
剩下的十萬人分布在偌大的柳江南岸繼續領粥，這些才是真正吃不上飯的難民，别說粥裏有沙子，便是粥裏有刀子他們也要吃，不吃便會被餓死。
天浪志得意滿，擦了擦唇角的唾沫星，喝了口粥潤了潤喉嚨，也走了。
和鄧凱一起離開了領粥的人群，龐天壽這才感慨道：
“皇上有時候還真是讓人看不懂啊，僅僅用了一把沙子，便分清了誰到底才是真正需要救濟的人，這一把沙子，真是不知道能爲太倉省去多少救濟糧呢。”
算了算他又道：“應該至少每日可省一百餘石，一個月便是三千餘石，半年便是兩萬石呢。”
鄧凱撓着頭：“真想不到，隻一把沙子便能起到這麽大的作用。”
“鄧凱啊，那些真正挨餓的百姓是不會在意粥裏有沙子的，因爲他們不吃便會活不下去，而那些來占便宜的則不然。”
龐天壽也拍着手上的灰塵，剛才天浪一個人忙不過來，他也參與了，拍幹淨手，老閹貨怪笑着走遠了，南岸的天空還殘留着他瘆人的笑聲。
城南不止有許多施粥點，天浪還爲流民們趕制了許多的帳篷，鱗次排列在闊野之上，那些帳篷于城頭望去于闊野上若隐若現，有無之中一眼望不到頭，倒也蔚爲壯觀。
天浪穿着一身便裝，騎着洪有德的那匹五花馬。
帶着龐天壽，全衛國和張福祿等一群宦官，由鄧凱帶領的一隊便裝的錦衣衛扈從，繼續在流民的聚集區内外巡視着。
繼續走過衣衫褴褛的難民，在這一側，成千上萬的難民手裏舉着破碗，用期盼卻又小心翼翼的眼神注視着粥棚上的官差和夥夫。
沒了刁民的搗亂，官差也重新抖起來了，他們手握腰刀瞪着大眼呵斥着什麽。
難民則繼續排着長長的隊伍，等夥夫将一個飯勺盛進他們碗裏，不等轉身，便忙不疊的吞食起來，他們确實都太餓了。
那碗裏，充其量也隻有小半碗米粒而已，可是這已經是天浪能做到的全部了，畢竟朝廷現在也很窮，每日又要增加一倍的糧食白給那些蹭吃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