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待命的一衆參将,遊擊,副将甚至總兵都點頭附和。
孔有德有理由自信,他的記憶裏,有清末的八旗綠營兵面對英法聯軍和八國聯軍進行死亡沖鋒的閱曆,而清初的滿漢八旗與清末的八旗綠營無論從裝備還是戰力和戰鬥意志,都有着雲泥之别。
面對明軍的沖鋒,正如同歐洲列強面對清末八旗綠營的死亡沖鋒,在孔有德眼裏,朱天浪的明軍完全就是一群撞向他槍口下送死的活靶子。
孔有德有三千重甲精銳親軍護衛在他和他的纛旗周圍,還有一支裝備火槍比例達到四成,裝備一百輛盾車的重甲步兵。
僅僅這支重甲步兵,兵力便相當于八旗軍中兩個滿編甲喇的巴雅喇精兵,火器裝備也幾乎與讓努爾哈赤和皇太極賴以爲傲的巴雅喇精兵等同。
後金天命八年三月至四月,老汗王降書谕曰:“着每牛錄遣甲兵百人,以十人爲白巴牙喇,攜炮二門,槍三枝;再将九十甲兵分之,其四十甲兵爲紅巴牙喇、攜炮十門、槍二十枝,又十人,攜盾車二輛、水壺二個......”
這支努爾哈赤時期的巴雅喇精銳是後金軍火器裝備比例超越明軍的開始,而到了皇太極和多爾衮時期,一個牛錄的兵力已經從派遣一百人擴充到了可以派遣三百人參戰的規模,而巴雅喇精兵除了繼續維持四成的火器裝備,其防禦裝備也從百人裝備十五副綿甲武裝到了滿員皆着綿甲。
此時的戰場,除了天浪麾下的兩千多騎兵需要按計劃原地待命外,其餘所有明軍都嗷嗷叫地沖了上去,沖向了清軍黑洞洞的槍口。
“皇上覺着,這一戰我軍有幾成把握取勝呢?”大戰伊始,已經從侍衛将軍晉升爲錦衣衛指揮使鄧凱,雖然有敢于一戰的勇氣,然他的記憶裏,明軍長期于野戰中落于清軍的下風,心中難免惴惴。
天浪的腰背仍然筆直,目光依舊堅定,沉默片刻他回答道:
“如果在敵人的士氣屢屢受挫之下都不敢出城與之一戰,那麽我大明的中興則隻會是一場空夢。”
“臣下知道,隻是......”
“隻是什麽?鄧凱,不要小觑了咱們這些看起來不三不四的袍澤,朕之所以用侯性守城,一來是湖廣軍大敗後軍心渙散,不堪一用,二來大順軍餘部對我們多有防備,不想被朕當做炮灰,用之則會心有抵觸,不利于日後的指揮,用侯性,正好可以打消他們的顧慮,并激發他們的求戰欲。”
天浪頓了頓,接着說道:
“從高必正,李錦到劉體純,再到侯性,朕今日之所以敢于同孔有德打野戰,也是沒有小看了自己麾下的這夥打了許多年仗的強盜,朕敢于野戰,仰仗的不是披堅持銳的武器,而是浴血涅槃的鬥志。”
對,饒是在天浪眼裏,他們也還算不上是什麽王師,他們都曾是強盜,他們雖然沒有排列整齊的隊形,可上帝視覺下觀看,他們的整個陣型卻是絲毫不亂的,天浪不是頭腦發熱,對這場野戰,他也是做了很嚴謹的布排的,對于大順軍餘部和明軍浴血涅槃的鬥志,天浪也非常期待。
如果這一戰勝了,明軍的腰杆便硬起來了,面對強敵也會重新獲得敢于一戰的底氣。
天浪的排兵,全軍以李錦、高必正居中,郝永忠突前,陳友龍、侯性分居中軍左右兩翼,高桂英及麾下娘子軍、何騰蛟和堵胤錫及二人的湖廣殘軍以及龐天壽和他的勇衛營負責把守全州城。
其實在天浪分派的任務中,最無事可做的便是高桂英了,無論是李錦,高必正還是天浪本人都怕她再像雨夜那場惡戰一樣,掄起大刀去撞陣。
是夜狂舞大刀的高女俠繡鞋陷入泥水裏,最後連襪子都丢了,赤着雙腳還隻顧着殺人的一幕實在讓她的親友一言難盡啊。
李錦當夜是落下她偷偷率軍出城的,未料高女俠長靴都來不及換便追了上去。
在李錦看來自己的娘安全第一,完全不需要這麽拼嘛,在高必正看來自己的姐姐也太......嗨,再怎麽說姐姐也是挺漂亮一女的,且哪有女的赤腳示人的?
因爲這檔子事兒,戰後高桂英也羞于再談及此戰,也因她本人的不好意思,終于被弟弟和兒子給勸住了,成爲了決戰中的看客。
然而成爲觀衆的高桂英内心依舊是悸動的,在她的眼前的秋日,天高地闊,城東闊野之上,排槍發出震徹的巨響,高桂英牽挂着沖鋒中的李錦和高必正的安危,爲他們緊攥粉拳。
而沖鋒路上的高必正,他把兩柄闆斧挂在了兩扇臀肉上,忽閃忽閃的屁股總會翹起斧把,斧頭則有點兒擱腰。
甩得亂顫的臀部還勉強可以忍受,斧頭擱腰也可以适應,重點在于武安侯的大肚腩,因爲身形胖大,高必正的盾牌也比他人的厚重寬大,木質的盾身還裹了比他人更厚的一層鐵皮。
這樣的盾牌需要雙手持握在身前,已經很礙手礙腳了,且還有他的大肚腩跟着添亂。
這讓高必正持盾沖鋒時顯得格外滑稽,跑着跑着,袢甲縧松了,腰上的甲葉跑掉了,最後連褲子也掉了,他的親兵還得一邊沖鋒,一邊幫侯爺提褲子。
剛剛對諸将信心滿滿的天浪放下了千裏鏡,感覺心累呀,側眼瞄向欲言又止的鄧凱,很是無言以對。
清軍的火槍射擊了數輪,孔有德想用五輪排槍循環齊射,将明軍絞殺在沖鋒的路上。
然明軍對清軍的優勢火力也并非毫無準備,尤其大順軍餘部更是在與處于優勢裝備的明軍長期厮殺下,積累了繁多的戰鬥經驗。
李錦手持盾牌沖鋒在前,左右數百長牌手在前方爲大軍攔截了一道屏障,身後弓手邊沖鋒,便射箭,箭雨布天蓋地,同樣壓制了半數的清軍火力。
孔有德蹙起了眉頭,他的火槍殺傷效果甚微,反而是重甲身後的弓手給明軍盾牌後躲藏的弓手和輕步兵造成了一定的殺傷。
然而他太過信賴火器,弓手在三千重甲兵身後,位置太過靠後了,反倒是剛發起沖鋒時,己方的火力被明軍邊跑邊射的弓手給了迎頭一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