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之上樹影憧憧，與李錦高桂英成掎角之勢的高必正同樣在與尚可喜展開對攻。
同樣的驟雨如注，李錦在罵老天爺瞎了眼，心大的高必正則隻是想不通爲何老天爺非要把情況搞得這麽複雜？
清軍前鋒與高必正沖鋒的隊伍撞碎在雨幕中，敵人叫嚣着，高必正的闆斧劃破雨幕，如果說侯性的座右銘是開局一匹馬，高必正的座右銘則是能把人打服的，都盡量别吵吵。
李錦紅着眼與一清将互換了一刀，高桂英從他背後又補上了了一刀，清将至死也沒看清那個下黑手的是男是女。
劉體純的一根盤龍棍在敵群中來去如風，麾下塔天寶等衆多兵将包括陳友龍也下得城來與清軍展開厮殺。
不過厮殺得最起勁兒也最順利的還數高必正這一邊，勇衛營面對大雨收了槍炮，不過龐天壽麾下還有數百武太監，各個都是好身手。
勇衛營鵲起于大明的威風并非龐天壽的什麽三百西洋教友，早在大順軍起義的最高峰，孫傳庭殉國，潼關失守，陝西山西淪陷之後，起義軍劍指代州雁門關一代，試圖穿透大同宣府兩座軍鎮，兵鋒直抵京師。
然而便是由一群宮中武太監和軍中精銳組成的數千勇衛營，在山西總兵周遇吉的帶領下死守代州甯武關。
甯武關之戰，勇衛營的骁勇成爲了大明鐵軍的絕唱，數千将士殺敵七萬，傷敵無數，勇衛營全軍戰殁。
是役高必正也曾參戰，然攻陷甯武關之後的記憶至今難忘，高必正與李過自此回師西北，爲大順軍鎮守老營，可送别那支挺近京師的隊伍時，他分明看到了無數手足傷殘的老兵，便都是拜周遇吉和勇衛營所賜。
大明末年，當秦良玉和石柱軍回了四川，盧象升和天雄軍，孫傳庭和他的秦軍戰殁後，禁軍中的勇衛營便是天朝最後的王牌軍。
北路有了這支王牌軍配合高必正，雖然一想起勇衛營這個名字，這家夥的心情便挺沉重的，不過戰況輕松多了。
清軍因一場驟雨便不再忌憚明軍的槍炮，戰鬥力又還魂了，然無論勇衛營還是忠貞營，都絕非沙場之上的庸手。
李錦在前方劈砍出一條血路，死在他刀下之鬼不知凡幾，清軍有幾名高手想要聯手拿下他，便是分散開來如網一般将他罩住，一齊出刀。
李錦承襲了闖王刀法，殺招剛猛勇烈，四人刀式未老，他一淩空踢飛一人。
刀鋒如白鏈一撩一抹，清軍又是一死一傷。
抹過敵人脖子的時候正手刀變反手，與最後一名清軍擦肩交臂，鋼刀滴血，那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片刻後脖頸方才出現一道血痕，血痕愈加清晰，熱血湧出時，他卻在說：好快的刀。
而被李錦踢飛和砍傷的二人在看到一柄長刃輪轉的寒芒後，同時發出一聲慘叫，兩人便做四段，被抛棄在泥水裏，四段屍身中間，輕盈落下宛若白鶴的一人。
李錦殺得興起，見母親橫着一柄關刀始終不曾與自己拉開距離，血紅的雙眼這才多了一抹柔色。
不想讓母親涉險，她已是自己世上唯一的親人，可聽說要開戰了，母親讓他等她披上甲胄，他嘴上答應卻是先跑掉了，然而母親連靴子都沒穿，便是急急及拉着一雙繡鞋便追了出去。
李錦方面了前突的速度，等待全營的兵線與自己拉平，他不用太過心急的。
“不用太急，夜晚還長的很。”
派出了所有戰将後，親率錦衣衛與湖南軍把守城池的天浪站在城頭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也許他是看的了李錦悍勇和猶豫的一幕，以及他身後那名女将模糊的背影。
高桂英，天浪還未曾正式見過，天浪理解這位豁達豪氣的女俠也有自己的糾結。
她從未在大是大非上糾結，隻是替所有人做出決定了之後自己還需要一段時間，天浪自然會給她時間，哪怕兩人都在全州城，天浪也沒有以天子高高在上的姿态說想要召她觐見。
高桂英是高傲的，爲了心中的大義她放下了。隻以爲她會安靜在深宅裏享受生活，她又放不下，與忠貞營一同出戰了。
天浪舉目望去，城東的闊野已成一汪大澤，這場急雨終于洗刷了戰場多日不曾揮散的腐臭味，帶給鼻息一縷泥土的清新。
數裏方圓的戰場陰風環繞，鮮血在這巨大旋渦中彙聚成河，血水奔湧向灌江，讓得大江也隻能在這龍吟虎嘯的風雲旁測流而不敢靠近。
有多少人倒下了沒人能一一細數，夜幕之中，甚至看不到慘死在自己倒下的人的面容。
也沒人想要記住，他們都隻想要看到雨幕的光影中投射出勝利的光芒。
永夜，虛空，銀色珠簾的雨水潑下，蒸騰起灰白色的霧氣。
時而有道道閃電割裂天地，讓刀光劍影更爲清晰，如雷的戰鼓，如鼓的驚雷，夜的确很長，也很狂亂，狂亂嗜血的氣象，唯有全州城在驚雷之下毫不動搖，就像一團壓抑着情緒，又隐藏不住猙獰的黑幕。
不時又明軍從這團黑幕中殺出，沖向雨幕中的戰場，隔江的炮火也一直未曾平息。
孔有德尚可喜雖試圖撕開這團黑幕，然而明軍的蠻橫，炮火的肆虐比冷雨更能迫使他們回到冷靜的現實。
明軍三路鋒線都在向前推進着，孔有德尚可喜所謂的反戈一擊太主觀了。
劉體純的盤龍棍搗飛了清軍一名參将，讓那遒勁武人的身體在空中轉了三四圈才重重砸向地面。
高必正一邊殺人一般罵，兩柄闆斧如碾壓而過的車輪。
“跟咱們打野戰，哈哈，還真是不知死活，别跑，殺才，吃咱一斧！”
無論是八旗還是遼東軍，面對明軍時都主動習慣了，他們習慣自己選擇開戰的時間和地點，然而夜戰的确非其所長。
可大順軍不一樣，他們的兵力雖長期多與明軍，卻在大多時間處于被動挨打的局面，若想反擊，夜襲是最佳選擇。
高必正清晰的記得，與大順軍的死敵孫傳庭的最後一戰，闖王率精銳一夜疾行二百裏，便是靠着在黑夜中創造的奇迹方推倒了孫傳庭這座壓在大順軍頭上多年的大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