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排槍聲響起，潰兵如割麥子一般成片成片倒下，尚可喜已經不忍直視了，明軍有二三百槍法精準無比的火槍手，他們裝備的火繩槍又與此前明軍常用的火門槍有着質的區别。
火繩槍不是槍口拴着根火繩，它是現代步槍的原型，開火時扣動扳機擊發綁着火繩的金屬彎鈎，火繩按下，引燃槍膛内的火藥，擊發出彈丸。
有了這根火繩，便無需像火門槍擊發時需單手持槍，另一隻手點燃引信，火繩槍開火時可以雙手握槍，訓練有素槍法好的，百米之内可以百發百中，射速每分鍾三發。
勇衛營三百洋鬼子，正是槍法好的，便是一直在潰軍的屁股後面邊追邊開槍。
尚可喜和孔有德把進攻選在了夜裏，卻沒想到撤退時的問題。
四面八方都有明軍，且有的地方黑洞洞的，隻聞其聲不見其人，現實版的風聲鶴唳，讓所有潰軍的心裏都草木皆兵了。
身邊時不時便有炮彈落下，剛剛還一起手拉手研究着進城後是先搶錢還是搶女人的戰友，保不齊什麽時候便被一炮被炸飛了起來。
這種恐怖無以言表，許多人慌不擇路的四處亂竄，隻爲了躲避不知落在哪裏的炮火，相互踩踏時有發生，陡然又增添了大量無謂的傷亡。
戰局急轉直下，城上的清軍還在瘋狂向侯性和劉體純進攻，城外的主力已經敗了，這豈不是上屋抽梯？還好雲梯仍在，不過想要順利下去，便需要看明軍的臉色了。
“參将呢？”清軍赫然發現，他們果敢的參将大人竟然消失了，莫非是跳城逃了？
對面的劉體純露出了可惡的笑容，一棍下去掃垮了一排隊形，指着剛騰出來的空地上一句滿是血污的屍體問：“你們是在找他嗎？”
清軍低頭一看，腳下除了參将的屍體，竟轱辘着一個玻璃球，不，那是參将的眼球，而參将的頭......腦漿迸裂，紅的白的淌了一地。
。
明軍開啓了反攻的高潮，黑夜裏遍地是戰火和硝煙，有那麽一瞬，侯性還恍然聽到了鳥鳴。
清兵敗了，莫名其八妙的敗了，城頭的清軍要麽從雲梯上出溜下去，要麽搶不到梯子幹脆跳城逃跑，侯性卻沒有太多時間喜悅，更無力發起追擊。
他隻感覺眼前的一切天旋地轉，當畫面即将遠去時，陳友龍在呼喚他的名字，他聽不到。
有一道閃電劃破了夜空，侯性也聽不到打雷的聲音，他顫抖着勾起唇角想要給陳友龍笑一個，卻是仰頭栽倒了下去。
侯性太累了，此生從未如此累過，沒如此拼命過，更是第一次體驗到大勝之後内心的輕松和釋放。
天朗設置的炮火區間，人如蝼蟻，生命在呼嘯升騰起的紅光中轉瞬即逝，到處是斷臂殘肢，血肉模糊的傷員呼喚袍澤不要丢下自己，潰兵在炮火中奔走哀嚎。
大難臨頭，人人都隻想管好自己。
想要屠盡全州城，搶錢搶女人，現在看來很難，現在看來想要逃生則是更難。
一道道閃電劃破着天空，刹那間将田地放亮，讓戰場的暴露出更爲猙獰的面目。
雷聲如促，驟雨如注，尚可喜逃得戚惶，阻擋在撤退道路上的明軍炮火再次發威，散彈便是專門用來傷人的。
尚可喜知道散彈的厲害，當下的火炮主要使用實心彈，不過清軍在戰場中偶爾也會使用散彈和鏈彈。
前有攔路虎，後有追兵，在雷電的光幕下，尚可喜還看到從城頭跳下許多明軍，當下一個手使大鐵棍的格外兇狠。
不過這些都不是尚可喜要關心的，他隻關心自己能否逃出去，他看到數裏外的本方大營已經派出大隊騎兵接應自己，這是個好現象，可以前後夾攻拿下橫亘在撤退道路上的明軍炮兵。
炮火乍然停止了，尚可喜有些意料之外的驚喜，援兵還沒趕到，那一百多明軍水鬼便已經逃了。
“王爺，王爺，下雨啦，明軍的火器不管用啦！”
“這麽說，我們得救了？”
“是啊，我們得救了。”
“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他和孔有德等了二十天就爲了一場大風，不知道大風之後還會有大雨嗎？這可真是上天賜予的意外之喜。
尚可喜跑過了己方的炮兵陣地，馬蹄不小心踢在了明軍水鬼丢下的火炮上，他心說不好，許是要馬失前蹄了。
戰馬的前蹄下飛起一根輕飄飄的東西，居然把火炮給踢飛了！
這是什麽火炮，怎麽這麽輕？
他俯下身子，以海底撈月的姿勢撈起一門火炮，橫擔在馬背上端詳。
“見了鬼了，火炮居然是獸皮做的，什麽玩意兒！”
“兵法雲天時不如地利，全州城南的灌江若是被我軍利用好了，便足矣等同兩萬援兵。”
天浪那天帶着幾名将軍來到了城中的火炮作坊，他見鑄鐵火炮工藝進度緩慢，主要是城中沒有什麽熟練的工匠，便是想到了一種快速提升火力投放的辦法。”
他帶幾名将軍來，便是想把這種火器和灌江的地利相結合，給清軍在戰役最關鍵時刻制造一次奇襲。
“諸君看到了，這便是朕研發的‘蒙皮火炮’，也稱‘皮革炮’。”
順着天浪的指引，将軍們看到了一根根幹巴巴緊繃繃的皮管子，所有人都感覺有些莫名其妙，高必正拿起其中的一根。
“重量很輕啊，不超過四十斤的樣子，和動辄百千斤的銅鐵炮沒法比呀，皇上，這東西能算是火炮，騙人的吧？”
天浪笑着沒有直接回答，“朕已經讓火炮作坊暫時裏停止了鑄鐵炮的制作，隻專心趕工着一種火炮，大家看，這皮革炮材料工藝簡單粗暴，炮管是一層薄薄的鐵皮，而後在鐵管上纏繞用特殊配料熬煮過的皮條。”
将軍們好奇地看着匠人們拉着一根根皮條纏繞在炮管上加固，差不多暗自都有一句話想問：拉皮條是不是打這裏來的？
不過鐵皮管子被皮條拉過後，層層加厚加固，外面一層是鐵箍，在下一道工序裏，竟真有些鐵炮的模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