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聲繼續在草地上飛起，侯性從睡夢中迷蒙地醒來，看到清軍鋪天蓋地的陣勢，他抹了一把口水，乍然醒了，真是做什麽夢不好，好的不靈壞的靈，心中暗罵自己，便是立刻呼喚起士兵讓全部準備戰鬥。
尚可喜坐在馬背上搖晃着，整個全州城也在他眼中搖晃着，沾了些口水在指尖，測試了下風向和風速，他陰陰地笑了。
“毒火箭準備......”
火光明暗，弓箭手的整齊隊列前被猛火油劃出一道橫線，火把引燃猛火油，火光從一頭跑向另一頭。
弓箭手在火上引燃毒箭，高高舉起，挽弓如滿月，“放——”
咻咻咻，密集的箭矢遮蔽了天空，如一張巨網壓向整個全州城。
“敵襲，敵襲，警報！”鼓聲，鑼聲，呼喊聲，喧鬧聲。
那火箭不止射向城頭，主要射向城中，箭頭落入城中竄起了嗆人的濃煙。
“不好，咳咳，是，是毒火箭，咳咳，快采取措施，叫各家各戶緊閉門窗不要咳咳，不要咳出來，是不要出來！”堵胤錫感到一陣眩暈，他強自打起精神掩住口鼻高喊，且不斷地咳嗽。
火借風勢，讓毒煙在整個全州城迅速彌漫開來，不讓百姓出來，便需要湖南軍和鄉勇們來救火，然而許多士兵都中了毒，已經站不穩了，他們仍然打着晃向火場撲去。
有些士兵首先把水淋在自己身上，而後大家紛紛效仿，把号衣脫下來沁滿水纏住口鼻。
不用想也知道，城中已經亂作一團了，尚可喜在馬背上晃蕩，哼着無聊的小調，覺着時間差不多了，便低沉喝出兩個字：“開炮！”
這一次的炮襲不同以往，三順王軍中的全部火炮都被推了出來。
明軍的火炮早被打啞了，尚可喜肆無忌憚的将炮兵陣地擺在了城東一裏的平地之上，大小火炮系數向城中傾瀉火力。
毒火箭和近四百門火炮結成巨網，似要将整個城池撕碎。
城中房屋成片的倒塌，崩裂，居民百姓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驚恐，他們紛紛沖出房屋在大街和院落裏亂跑，徒然又讓巨大的傷亡增加了數倍。
在這個月黑風高的夜裏，城市天塌地陷，凄厲地哭喊聲籠罩在全州上空，尚可喜笑得淡然，足足狂轟濫炸了一個時辰，他才慢悠悠抽出佩劍，劍指全州城，懶洋洋的神情陡然化作一股狠色，他如狼嚎般嘶吼：“攻城——”
這次攻城也和以往的漫不經心不同，尚可喜派出的盡是軍中精銳呀。
城内的巨光亮了又滅，清軍不知道砸過來多少炮彈，無數的房屋倒塌，掉光葉子的樹木随着氣浪搖擺，如正在經曆一場暴風雨。
侯性被炸得直暈，他狠狠搖了搖頭。
城頭備好的滾木礌石大多被一個時辰的劇烈炮襲憑空抹去，侯性甩掉口罩，大口呼吸了一陣，他頻頻擦拭被嗆出的淚水，視線清晰了些，可眼中的天地仍在旋轉，城内紅光滿天，炮聲隆隆，回身看到，敵人已經要攻上來了，侯性沒有時間了。
“讓陳總兵快把守城器械送上來，把屍體準備好敵人來了便扔下去。”
“總兵，那些屍體都是袍澤呀！”
侯性的情緒充滿了戾氣和不安，他嘶吼道：“别廢話，快傳令，等會我們都将變成屍體，到時候你也把俺扔下去，能多砸死一個清兵，俺死也會笑出聲的！”
侯性說着，還把托起一具屍體在熊熊烈火中燎了幾燎，視野一側，兩排清兵擡起雲梯，雲梯前方一名清将口銜鋼刀，雙臂箍住雲梯，下面士兵将他推上城頭，他則腳蹬城牆直立着在城牆上奔跑。
我了個親娘诶，眨眼間那清将便要踏上垛堞，侯性橫擔起一具屍體呼地砸向那清将。
清将蹬城飛快，侯性這一大招放的也不慢，屍體砸在清軍胸前，力道之大讓他擠碎了三根橫杆，一發入魂啊，清将兩眼發黑，侯性的拍杆随之到來，狠狠拍在他頭上，此人憑空墜落，落地時一點聲音也無。
不遠處又一名清軍兩膀較力越入城池，在空中握住口中到，落地後便是直奔侯性而來，兩個明軍要攔他去路，猛撲過去，被他一刀一個撂倒。
侯性的綠豆眼早就布滿血絲，他吼叫着緊随那兩名袍澤撲了上去，袍澤相繼倒下，他出刀敵人也出刀，敵人鋼刀一旋，繞着他的手腕便将他的刀挑飛。
侯性力氣還沒恢複，剛跑的幾步有些腿軟，刀丢了，可他并未失了方寸，那人招式花哨，剛剛奪了侯性的刀還未及将刀拿到，侯性便是一個近身肩撞出手奪刀，奪得是那人的刀。
侯性力道剛猛，奪刀的手法隐蔽性卻很強，他是賊呀。
那人隻見他撲向自己，便是下意識微微側身，手中刀忽而到了侯性手裏，侯性反手握刀，旋身割喉一氣呵成。
那人至死也想不通軟腳蝦爲何能夠突然發力，侯性則拄着膝蓋喘了幾口氣，蓄起力氣又是一個箭步沖出，越起後和一名從雲梯上跳起在半空的清軍撞在了一處，落地時那人腹部已被他刺了個對穿。
賊頭侯性尚有幾分戰力，然而在城東明軍中，他畢竟是少有的個例。
衆多明軍冒着城下亂箭的攢射，将點燃的屍體當做盾牌，而後高舉起砸向雲梯上的敵人，倒也讓清軍的第一波飛将軍們折損了許多。
城下的滾木礌石也很快送了上來，可那些雙臂箍住雲梯在城牆上垂直奔跑的清軍精銳更快。
“已經沖上去了，問題便不會太大，注意東南北門。”
尚可喜囑咐着炮兵，前番天浪領騎兵出灌江岸邊東南門，給戰場帶來始料未及的變化，讓百姓逃到了北山，繼而耿仲明派兵北山，又被天浪的交叉火力圍點打援，給耿二造成了心理陰影的前車之鑒尚可喜仍記憶猶新。
于是尚可喜把炮兵陣地布置在了東南門與東門之間的位置，靠近灌江數百米。
已經有清軍悍将殺上城頭，全州城并不算太高，這些精銳悍将從踏上城牆到躍上城頭，差不多隻需四五秒的時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