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仍在持續，侯性使勁兒笑了出來，而後伸長脖子呆望。
硝煙刺鼻，他的笑容愈加天真，他流着鼻涕傻笑，迸出一箭，射到誰算誰，橫豎挽弓時間太長，自己的胳膊都酸了，管他呢，這是此戰他殺的第一個冤魂。
“放箭，放箭！潑猛火油，扔藤火球，不管了，給俺殺呀！”
給你殺，你是傻吧，剛挨了一頓炮襲，上哪兒弄猛火油？看你像是藤火球，侯性的慫樣恨得官兵直咬牙。
被清軍炮火壓制的時候，人浪已經迫近到城下，百姓們依照耿仲明的命令，把布袋摔倒城下便跑，逼得侯性也不得不下令無差别攻擊了。
城頭潑下來的箭雨如水銀瀉地，無數人中箭，踩踏，往來人群間的相撞，再次造成混亂，百姓們哭爹喊娘，前後炮火連天，這真是煉獄呀，侯性口中喃喃，對自己造成的一幕絲毫不知悔改，張弓搭箭，又射死了一個高舉布袋子的老頭。
“回不來嘛，知道的，那便不要回來了，這波死幹淨了，再派出一波，架上雲梯，開始攻城！”
一切仿佛盡在耿仲明掌握，他笑着笑着蓦然吼道：“都知道明軍炮手的厲害了，還把火藥堆成小山？下波沖鋒時把彈藥送上去，而後把那個炮兵校尉給某綁了，都是些怎麽教都不開竅的廢物，砍了算了。”
“不是不許退回來嗎，怎麽這群兩腳羊都往回跑了？”
“不知道啊！”
“那還不去看看？”
耿仲明耳朵動了動，側着頭傾聽，立刻拔出刀來，“是馬蹄聲，明軍的騎兵出城了，準備迎戰！”
這邊廂，數百騎兵從面對灌江的全州東南門殺出，斜地裏竄入百姓的人群，驅趕着他們往清軍大營的方向跑，老百姓像是被驅趕着的鴨子，誰手裏有鞭子他們便聽誰的。
清軍和明軍分别從東西兩面将人群向中間趕人，人群愈加混亂，明軍躲在百姓背後向耿仲明的炮兵陣地放冷箭，讓清軍既要驅趕百姓又要防備箭矢，一時間左支右拙，炮兵也被箭矢射死射傷了不少。
“殺過去，弄死他們！”耿仲明舉着鋼刀，親自帶着一支騎兵沖出。
“鄉親們，不要在往城下跑了，也不要回去，去北山，那裏沒有清軍，你們上山後，自求多福吧！我們會用炮火掩護你們的，快走!”
原來這才是天浪救這群百姓們的法子，他先出東南門，沿灌江驅趕百姓向北，清軍也在自東向西驅趕，老百姓自然會被擠壓向城東北，而全州城南是灌江，城北有一座山，山裏沒有廟。
混亂中，天浪小股騎兵假意襲擊耿仲明的炮兵陣地，吸引了清軍，而後呼喚着百姓向北山逃，他則命城頭炮火遮斷清軍的追兵。
老百姓跑開了，雖然其中裹挾着喬裝的清軍，可一旦發現了生機，所有人都不顧一切地逃，偶爾有喬裝的清軍砍殺幾人，然而根本阻擋不住退潮一般的人流，跑着跑着，喬裝的清軍不敢跑了，耿仲明沒讓他們跟着百姓上山當野人去啊。
等耿仲明來到天浪馬蹄經過的地方，人家已經撤回了城内，自己放出的百姓實在太多了，一時間真擠不過來，殺也殺不完呀，耿仲明陰郁的眉心籠罩着一團黑氣。
再看向北山方向，關牛羊的籠子被人一出手便砸爛了，自己還得......
“夜間遣一支人馬上山！”
現在追肯定得挨炸，耿仲明準備晚上再去。
“王爺是要抓人嗎？”
“那是一萬個長腿的人，就算是一萬頭豬，一時間抓的過來嗎？”耿仲明喝道，“晚上派人把山頭占了，明日看誰還敢逃，有一千人堵住他們的去路，他們便無路可去了。”
他現在有些後悔被天浪勾引着，把圈羊的騎兵從北面調過來了，真是病急亂投醫呀，眼看着今天這仗也沒法再打了，耿仲明悻悻收了兵。
“這裏有幾百把梯子，你們幾十個人拿上一把，到了城下隻要閉上眼爬上去，不管你們是投奔明軍還是繼續攻城都好，某不會管。”
大清早的，忽悠大師耿仲明又拿老百姓開涮了。
惴惴不安的百姓和他們面前來回踱着步宣講的懷順王爺以及四周怒目而視的清兵，組成了晨霧中的畫面。
“有人罵某滅絕人性，竟然逼着一群普通百姓去攻城，可某有什麽辦法呢？全州的明軍明明知道城池是根本守不住的，大明必亡，這場戰争再繼續打下去毫無意義。
可是他們就是不投降啊，哪怕看着你們被炮彈炸死，被弓箭射死。嗨，你們知道嗎，看到這一幕，某很心痛啊，這都是他們的錯，他們的想法太可笑了，都投降了，戰争結束了，不是天下太平了嗎？”
耿仲明雙手一攤，“從此該種田的回去種田，該讀書的回去讀書，這樣多好，大清多好？
是你們把我耿仲明逼成禽獸的。
往後的進攻，你們每兩千人一組，誰沖到全州城頭便可逃出生天。
不要做無畏的幻想，昨日有些人被明軍蠱惑着逃上了北山，可他們連糧食都沒有，逃進山還不是一樣被餓死？
雖然他們背叛了，可某還是不希望看到他們被餓死，便又把他們抓回來了。”
耿仲明手指着不遠處一個新挖的大坑說着，那坑裏是等會兒準備活埋掉的在北山被抓回來的一些百姓。
“還有全州城東南門，你們也要小心那裏了，昨日明軍騎兵便是從那裏出城的，今日某給他們準備了一份大禮。”
耿仲明指着近百門火炮說道：“某把炮兵陣地南移了，隻要他們敢出城，将會統統被炸死。”
“皇上神機妙算啊，耿仲明的炮兵陣地南移了，真的南移了，呵呵。”
一大早，侯性便借過了何騰蛟的千裏鏡，陪天浪一起觀察敵情，天浪已經看到了，侯性說的激動，他則手中拿着噴壺，細心呵護着箭樓裏一盆快要枯死的盆栽，笑容恬淡，“南移了便對了，侯總兵，今天看你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