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天壽忍不了了，不是香味難聞，實在是天家從來都沒這麽寒酸過，隻用檀香哪兒成啊，雖然皇上對這些不太講究吧，龐天壽還是從自己的香囊裏拿出了一小塊伽藍香。
他把伽藍香放入口中嘗了嘗，味道辛麻，油脂把他并不太靠譜的老牙口都給粘住了，嗯，‘就是這個味，紅燒的’，伽藍中的極品，龐天壽沒心沒肺的把帶身上許久的寶貝切成片兒，給點燃了。
今兒個是大快人心，鷹鈎鼻微動，嗅着一片萬金的伽藍香那馥郁優雅的香氣，龐天壽雙腳發飄心裏美。
“牢飯最後是怎麽個定價？”換了另一張宣紙，天浪閑閑問道。
龐天壽啧啧道：“一片萬金啊，呵呵真值。”
“咳咳。”天浪咳嗽幾聲提醒他别飄。
龐天壽這才緩過神了，“皇上問的是牢飯啊，精米一貫錢一粒，糙米一兩銀子一粒米。”
天浪皺了皺鼻子，“有何區别？”一貫錢便是一兩銀子，是沒啥區别呀。
“價錢上是沒區别，不過這些黑心商賈平日裏都是吃慣了精米的。”
“哦，”天浪了然，“大伴的想法是在大牢裏若想吃一碗精米，便得架小山似的着人拉銅錢過來？大伴真是好算計呀。”
這可是極耗費體力的，也很難辦得到，想想成千上萬串的銅錢搬來，可真是刁難人，誰家又能又那麽多銅錢呢，就好比當今社會，誰家會随時存着幾萬塊的鋼镚。
爲了家主在獄中能吃上一碗精米，家人得動用個搬家公司，幹完了活，每個工人都得再多吃三碗飯才能填飽肚子，也不對，搬家若是超過半天時間，估摸着得一日三餐，那便是每人九碗。
說白了龐天壽就是不打算賣精米給那幫家夥，還想讓這些平日裏吃慣了精米的知道知道以往自己有多幸福，精米和糙米之間别以爲便是一個磨盤的事兒，市場價格差那麽兩三倍而已，實則兩者的差别是一個階級。
不過惡搞歸惡搞，他也有他的恻隐之心。
“萬歲，莫非有嫌犯的家人不肯出錢，便真要餓着他們嗎？”
天浪舔了舔嘴唇，下了筆，寫下民食二字，“便是餓死吧，餓死的人，剝皮揎草，命他家常立于家門前予以警示，餓得半死的，以後若被釋放了，也該自此深刻領悟到這糧食究竟該是牟利的商品呢，還是事關天下人的命脈。”
他第一句寫的是民食爲天。
餓死還不算完，還要剝皮揎草，那就是類似充氣娃娃一般的人皮标本呗，我勒個天爺呀，剛剛陰了上百個奸商的龐天壽蓦然齒冷，感覺自己的段位還是太低呀，隻夠賤，心還是不夠狠。
細思極恐，龐天壽故作淡定研着墨，文香墨韻，天浪的臉上浮現出夢幻般的笑容。
這幅字和上一幅寫的一樣，龐天壽喃喃念着：
‘民食爲天，食安爲先，商以載道，成人達己。’
啥意思，寫這些玩意兒幹啥？
小半桶水的龐天壽有點懵。
“被抓的那些人家已經有人開始打探了。”天浪把錦衣衛傳來的消息說給龐天壽，龐天壽當然也知道啊。
派出告知犯人家屬的都是小宦官，那些家屬也是最先向小宦官們打聽的，塞買茶錢自然是免不了的。
聽說家人被抓，那些人也慌了，問小宦官，你家龐公公究竟意欲何爲，小宦官當然不能明說，收了銀子後隻是低聲提點他們一句：萬歲給公公一個任務，命他向城中個大米行借糧。
小宦官們信誓旦旦，明确皇上說的是借，不是搶，可以開白條子的那種。
至于借多少是多，龐天壽那裏有賬本，馬吉翔爲了方便揩油，早讓錦衣衛把城中富戶的家底兒查得差不多了，故而以他受賄賬本兒上的數字大緻便可以推算出各家的家底。
馬吉翔通過多方打探城中士紳商賈的家底，那些在全州城有多家商鋪的肯定更倒黴一些，不過大抵要想避免被逼捐，當初賄賂馬吉翔可是有明碼标價的，馬指揮使童叟無欺，把銀子送給他個人便相安無事了。
一些人過後也嘗試着疏通關節，希望按照當初的價碼給龐天壽送銀子，龐天壽不受，所謂的打通關節，哪個官身又能讓皇上給他面子呢？
那麽要想家人從大牢裏出來，是不是隻能老老實實借糧給朝廷了呢？
一兩天裏也有人試着這麽做了，達到了龐天壽的滿意後，老太監說這家被關起來的家人可以不被當做被告了，隻是還需再關押些時日，而後便可釋放。
見借出糧食的龐天壽真的都作出了承諾，大部分商家都紛紛照做，龐天壽便給各家開具了一張張蓋有司禮監大印的，嗯——白條。
“你們方便的回去告訴那些沒有借糧給朝廷的人家，今晚之前若是還不送來，咱家不止會殺了被關押的人。”
看糧倉被一個個裝滿，龐天壽笑得嘴角抽搐，聲音卻凄厲得令人惡寒。
“想把事情拖下去的，牢裏押的必然都不是家裏的正主，他們縱然狡猾，然賄賂朝廷命官這事兒是躲不過去的。
大戰将至，咱家受皇命可以便宜行事，這可和馬吉翔不一樣，馬吉翔狡召，咱家可沒他那麽笨，是真的奉旨哦，麻煩回去告訴那些人洗淨脖子等着，晚上咱家會登門拜訪。”
怕這些送糧的不把話給傳到，龐天壽還着人跟着。
商賈們如蒙大赦般擦了汗便要走，老閹貨不陰不陽的，不知道他什麽時候發飙，的确很可怕。
“等等。”衆人的腳步剛挪動，便又被叫住了。
“咱家沒那麽好的耐性，不妨對你們直說，這算是敲山震虎，解決了你們賄賂朝廷命官的問題，接下來咱們便該談一談如今這全州城裏的糧價了。”
什麽，糧價問題你們也管？以往遇到戰争和災年，大家不都是這樣騷氣的操作嗎，套用句現代詞彙這屬于市場行爲，朝廷從來都是拿不出辦法的呀，最多也隻是開義倉放糧平抑糧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