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浪看到這麽多的強兵來援也非常的振奮。
天浪這些天在全州城裏,每日除了布置城防,視察何騰蛟堵胤錫打造守城器械的進度,協調約見各方将領,閑暇便是在馴服從孔有德那裏搶來的五花寶馬,并練習騎射了。
“萬歲,如今這全州城,各路勤王大軍雲集,很是熱鬧呢。”
入夜的燭光下,龐天壽陪着天浪處理一天中各地送來的折子,空蕩蕩的房間裏就隻有天浪和這個幽靈太監,天浪貌似也漸漸适應了和幽靈相伴的日子。
天浪批折子的間歇,龐天壽若不經意的這句各路大軍雲集,肯定不隻是随便說說的,天浪皺了皺眉頭。
“大伴莫非是要提醒朕,各路大軍的言外之意是各有派系的嗎?”
要不然他說兵強馬壯軍容整齊就好了,說什麽熱鬧?
除了明裏暗裏的争鬥是熱鬧的,其他根本不搭呀。
龐天壽不置可否,他發覺皇上和以往很不同,有些話不用說得太透,他便能懂。
伺候一個聰明的主子,雖不至于像伺候愚蠢的主子時一般能把自己氣死,例如隻沉溺于酒色的弘光皇帝,可和聰明的主子說話則需更加謹慎,尤其是在他輕松殺死了馬吉翔,把閹黨三賤客變成兩劍客之後。
“大伴似乎是在提醒朕,在戰役打響之前,便需要妥善處置好各派之間的矛盾,協調好他們之間的配合?”
天浪喝了一口茶水,這盞茶涼了龐天壽便換掉,已經換了三次,天浪才喝了一口。
看天浪心中有數,龐天壽夜枭般的笑聲又響徹了起來,天浪很想把他的脖子用根橡皮筋兒給勒住,可别讓他再笑了,實在是太瘆得慌了。
通過笑聲根本分辨不出他的情緒,天浪隻能低頭繼續喝茶。
龐天壽又爲天浪添了茶,爲他扇着風。
“奴婢就知道,萬歲一定能把各派之間的利益等種種分析清楚的。
這些勤王大軍中,有的兵力強大,比如李錦、高必正、郝永忠和劉體純,他們可都是闖王麾下的悍将,極爲善戰是真,且又各個桀骜難馴。
其中更有一個高桂英的存在,郝永忠怕她,劉體純敬她,高必正是她親弟弟,李錦是她的養子,隻要她在,大順軍便是雷打不動的一派,萬歲也沒法拆散他們。”
沒法拆散是麽,可爲什麽要拆散呢,能保持一支強軍的完整性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
“至于其他人馬,陳友龍和侯性就算加起來,也無法與大順軍舊部相抗衡,首輔大人又對大順軍多有縱容。”
龐天壽隻負責提個醒,陳述一個事實,好像沒有說出自己的意見,過去身爲宦官的,也都不太好發表意見,不過當下不同,國難當頭,太監别說發表意見,親自上陣殺敵的也很普遍。
天浪聽得懂,龐天壽陳述的狀況将會讓廣西大多官員的内心産生防備。
相比明軍殘餘的兵馬,起義軍善戰還抱團,守城時雖然兵馬越多越是有底氣,可若此後呢,有這樣一些隊伍在身側,管不住,調不動,還得管吃管喝的,惹急了還可能跟你翻臉,很多人都會擔心的。
他們名義上受何騰蛟節制,可戰敗後來到廣西,連何騰蛟自己都成了客人,軍隊糧饷的統籌調度都需要廣西官員來提供,何騰蛟什麽都做不了,不能給大順軍任何東西,他還能節制得了人家嗎?
戰役還沒打響,大順軍剛剛抵達廣西,廣西官員的口風便通過龐天壽吹過來,幫着守全州可以,仗打完了之後若是再想留在廣西,麻煩會很多。
瞿式耜可不像何騰蛟一樣韓信點兵多多益善,對各種背景的人馬都能夠容納,他連身爲廣西總兵的侯性都覺着礙眼,能夠得他信任的武将幾乎隻有廣西參将焦琏一人。
還有新任兩廣總督王化澄,督師于元烨,幾乎都有自己的兵馬。
原以爲想這些還早,至少全州之戰還沒打響呢,可以以後再說,可氣氛已經不對了。
天浪拿起了剛剛看過的折子,龐天壽便是在天浪看過這個折子之後說的那些話。
折子是現在桂林的瞿式耜和王化澄聯合呈過來的,上面說廣西的糧草最多隻能維持全州守軍三個月的消耗量。
三個月,全州之戰差不多仗也打完了,那便是說,等打完了這仗,便是揮舞雞毛撣子送客了,把全州兵馬轟回湖廣去?
可若是此戰損失過大,何騰蛟李錦等人無力再收複湖廣呢?
人家這時候遞上這個折子便是擔心這個。
“若是能夠戰而勝之,卻無力進一步收複湖廣,看來廣西方面也拿不出糧草給大順軍和湖廣軍了。”天浪的語氣頗爲無奈。
大順軍中,郝永忠第一個來到全州,是奉了何騰蛟的命令在皇帝逃跑時一直在給他殿後的,然後是高必正,他是彙合了姐姐後,又在高桂英的授意下急行軍前來協助守城的。
再後來便是高桂英,李錦和劉體純在寶慶抗住了尚可喜和耿仲明的進攻後主動擺脫接觸,于山路疾行來到全州守城。
天浪看得懂龐天壽在擔憂什麽,高桂英不帶兵,而四個大順軍将領麾下數萬兵馬,合力守一座全州城問題不大,可他們真的會這麽做嗎,臨陣嘩變怎麽辦?
亦或如柯騰蛟分析湖廣戰敗的原因一樣,如果到時候各方都出工不出力,戰鬥失利又都争相逃跑怎麽辦?
皇帝親臨戰陣就是麻煩,輸不起呀,城池淪陷,連皇上都得變成清軍的俘虜,綁上炸藥包,大家一起炸了。
就算守住了全州,可守住了全州以後呢?
以瞿式耜、王化澄、于元烨爲代表的廣西乃至兩廣地方勢力觸角雖然還沒對全州有太大影響,可糧饷是人家提供的啊,戰後一旦皇上把大順軍帶入廣西,那不是在侵蝕上述這些人的勢力嗎,他們是不會配合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