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性子軟的很,馬吉翔并不太拿他當回事,過後嬉皮笑臉一陣,往往也就糊弄過去了,每每那位寬仁敦厚的永曆皇帝都會原諒了自己,依然拿自己做他最知心的朋友。
可這次他竟然設下陰毒的毒計,而且幫他實施毒計的是自己完全沒有料到的人,那個不陰不陽的老閹貨。
還有陳友龍,他是想盡快得到皇帝的認同吧,自己爲什麽就沒想到過廢柴皇帝可以指揮得動陳友龍呢?
在全州城裏,除了鄧凱,其餘人若聽他說捉拿錦衣衛指揮使,肯定都會猶豫的,待在城裏就好了,偏偏自己卻送上門來讓人抓。
在木樁上綁了半個白天加一整晚的馬吉翔很餓,也很疲憊,比身體的疲憊更甚的是心中深深的挫敗感。
還有龐天壽那老匹夫,說什麽閹黨三賤客,說翻臉就翻臉,沒準兒讓自己送貨上門的陰毒計策便是出自那老匹夫的錦囊,否則憑着廢物皇帝,怎麽可能如此舉重若輕就辦了自己一個朝中正三品大員呢?
他把遭遇這件事的前前後後,和這件事幕後的黑手都細細想了幾遍,垂下去的臉色愈加猙獰,他恨呐,他不知道有多後悔。
表情的變化沒有讓他掙脫繩索輕松一些,反而掙開了額頭上那道傷口,陳友龍那丘八,抓人時狠狠砸了自己一刀背,額頭柳葉形狀的傷口昨晚已經結了痂,自己一皺眉,便又滲出血來。
城中的錦衣衛應該都已經被龐天壽掌握了吧?周圍好安靜啊,除了一些犯困的看守,賊兵們都還睡着,完全不擔心會有人來劫呀。
他盼望的事情連自己都不信,除了身邊這些陪綁的,以他貪婪獨占的個性,又和錦衣衛的将士有多少香火情?
還有陳友龍的這些昏昏欲睡的士兵,他們以爲得到了皇上的認同就平安無事了嗎?三順王的遼東精銳恐怕正在來時的路上吧。
不過這些也不該是自己關心的,自己該想的是怎麽被設計的,抓自己時的整個過程是如此的輕松,可是這樣的大事處理的越輕松,馬吉翔越是細思極恐啊,不止是匪夷所思,令人側目,自己這條命,怕是也活到頭了。
馬吉翔垂下的額頭在滴血,血滴滴哒哒滴落在自己嶄新的官靴上,他把腳尖向一旁挪了挪。
風冷,連着夏日的氣溫也如此陰冷,馬吉翔起了雞皮疙瘩。
有細碎的馬蹄聲被冷風傳來,越加清晰,清脆,馬吉翔沒有擡頭看一看來人的興趣,目光隻聚焦在自己飛魚莽服随風飄蕩的金黃色下擺。
追求品質的馬吉翔,已經把華貴的飛魚服穿出了蟒袍的味道,縱然被綁成了粽子,那‘蟒袍’在晨輝的光線下依然分外的明豔。
然而一根馬鞭擡起了他的下巴,把他心中所有的驕傲和矜持瞬間踩在腳下,這人是在調戲自己。
從沒注意過面前男人比自己高了一頭,他用馬鞭挑着自己的下巴,讓自己仰視着他,和他背後的藍天。
“這麽好的一個早晨,馬吉翔,朕是不是不該給你留下一個壞印象呢?”
馬吉翔沒說話,隻是眨了眨眼睛。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對着一匹狼就不該眨眼睛,否則一不留神,便會被吃的連渣都不剩的。”天浪語氣輕柔低緩,卻依然惹火了郁悶一天的馬吉翔。
“你算什麽狼,你不過是一頭蠢豬。”
“哈哈,看來你對朕很有偏見啊,以前怎麽沒發覺呢?”
“沒發覺還是因爲你的蠢。”
天浪饒了一步,來到馬吉翔耳邊,輕聲呢喃:
“你居然說朕蠢,可朕看來,你才是沒腦子,這麽輕拿輕放的一個套路,便讓聰明如馬指揮使你,直接掉進坑裏了。馬吉翔,形象反差如此之大,你說你是不是該請醫生了,讓醫生幫你把直腸和大腦分開,否則你這自诩聰明的腦子裏都是屎可怎處啊,等會砍頭的時候,是不是會蹦出來,哎呦,可惡心到朕了。”
破曉的天空,柔和的風信裏飄來一朵蒲公英,天浪一臉溫色捏在手中,輕輕一吹,讓它飛得更高,姿态更優雅。
馬吉翔急促的呼吸按耐下來,形勢比人強的時候,是否求饒的話才是首選呢,自己剛剛有些沖動了,和這個神經病梗什麽脖子。
臉部肌肉調整了一下,馬吉翔便換做了一副露出四顆牙齒的月牙般媚笑。
“皇上莫非忘記了,是臣爲您賺開了武岡城門,助您逃脫,這些年來,也是臣一直拼死護衛着您......想想臣平日裏的好,您便會看清楚這裏邊的誤會了,皇上,莫要聽信佞臣的挑撥離間啊。”
“少來了,朕記性不好,隻記得兩三天之内的事兒,以前的差不多都忘了,不管有沒有人挑撥,也不管你說的那些許久以前是真是假,朕隻記得是你在那條不知名的小河裏抛棄了朕,還把龍袍砸在了朕的臉上,你看,朕的半邊臉還紅着呢。”
“皇上,那是氣色好。”
“可朕很傷心呢,而一傷心,就習慣轉移情緒。”
不是說情緒會轉移的嗎,爲嘛還把自己給綁成粽子,這家夥心口不一呀。
天浪又繞到了馬吉翔的正面,對視着他的眼睛,陡然一臉便秘般的惆怅:
“傷心是一種可以化爲實質的怨氣,朕很慘的,朕的家人更慘,這些都是你害的。”
馬吉翔嘴巴張了張:
“皇上,話不是這麽說的吧,您的家人是被清兵抓去了,和臣沒多大關系,臣是您最忠實的夥伴,皇......”
“該朕說台詞時,你别搶戲。”天浪就沒見過了,幹嘛,急着領盒飯嗎?
他拍了拍馬吉翔的肩膀,“你說你是朕的夥伴,呵呵,誰信啊!”天浪暢聲,“是你抛棄了朕,害慘了朕的一家,還有面皮來和朕攀交情,你也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