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而退的機會稍縱即逝,很快天浪便無奈地看到,因爲撤退不及,他們已經陷入了被動,轉而便被清軍步騎配合着逐個分割,把他們圍堵在一塊又一塊狹小的區域内了。
這樣打下去便不是伏擊戰了,而是自投羅網,天浪可以自己後撤,可士兵們都死戰不退,隻他一個人後撤,那就不是後撤了,而是逃跑,這樣的事天浪未必做得出。
至少他身邊還有小鋼炮鄧凱等幾人死命相護,且天浪本人也不是軟柿子,隻要不被敵人給團團包圍住,舍命陪君子吧,幹就完了,索性戰到最後然後再想辦法脫身便是。
天浪是這樣想的,于是他帶着鄧凱幾人沖向了路邊的半山坡,巧妙地占領了個小小的制高點。
山坡還有樹木,可以給天浪做掩護不被孔有德的冷箭射中,最關鍵的是他跳出了敵人的包圍,讓自己立于戰場的邊緣。
猛将謝複榮剛好與他相反,哪裏最危險就向哪裏沖,兩相對比,士兵們雖然都不希望廢柴皇帝因爲勇敢而挂掉,對這麽一個遇到危險便如黃花魚溜邊的家夥卻是頗失望的。
他們多希望太祖文宗的繼任者能和祖輩一樣,是一位能夠帶領他們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大英雄,然而現實中他們的皇帝則是大吼大叫着喊他們撤退。
謝複榮參将,則絲毫不管自己是否即将被包圍,俨然代替了将士們心中的英雄形象,他高吼着揮舞手中金瓜錘,帶領着身邊的十名親衛在戰場各處救火,金瓜錘之下,敵人皆被砸做一堆爛肉。
天浪的戰場在半山坡故而視野開闊,他看到謝複榮帶頭沖鋒的前方,一名清軍騎兵正待用馬刀将對面受傷的一個明軍劈成兩半。
那明軍兵器已被清軍的戰馬撞飛,僵着無措的雙眼直面死亡的降臨。
重重劈下馬刀的那名清軍眼眸發亮,似乎已經觸摸到了敵人血液迸濺起的花朵,意識到是自己掌握着一個王朝的生殺予奪。
隻是乍然濺起血花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
他的馬刀還未及觸碰到敵人,馬背便陡然塌陷了下來,幾乎将路面砸了一個坑,馬腿骨已被踏浪追來的謝複榮雷霆般的一錘掃斷。
隻聽咔嚓一聲,美夢如鏡般碎裂,他的馬刀脫手,擦着那名已經閉眼等死明軍的耳朵飛入草叢。
撲空的他整個人翻滾着堕下馬背,不過這人畢竟久經沙場,反應也是快極,摔個大馬趴後掙紮着便欲翻轉起身。
他的頭有些摔迷糊了,可身體下意識便做出了最迅捷的反應,隻是謝複榮跨出兩步,踏山的一腳踩住了他的後背,轟的一聲,他便不得起身,被死死制住了。
繼而惡風忽來,便是一柄金瓜錘在他回望的眼瞳中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近,直至将他的頭一錘砸爛。
這一幕不禁讓天浪汗顔啊,謝複榮下手太狠了,不僅如此,他還踏過那清兵的殘肢,繼而又是一個健步向當前的另一名清軍騎兵迎頭撞去。
想到剛剛坐地等死的明軍也是這樣向敵人撞去,卻反被戰馬撞飛了自己的兵器。
而謝複榮沒有舞動金瓜錘,他是用肘臂擊向了那戰馬的前胸,側身肘擊的過程還順便躲過了清軍中平刺來的一槍。
長槍逼近,謝複榮一肘擊中,側身閃躲,槍尖從鼻尖劃過,被他鐵肘擊中的戰馬則胸口發出一聲悶響,骨骼碎裂聲,一對兒馬眼瞳孔微縮,心髒驟停,身子慣性向正前方抛飛了出去。
連同馬背上的騎士也張牙舞爪的離開馬鞍騰空抛起,這名騎兵着地的姿勢還不算特别狼狽,隻是他剛一落地,便被周圍明軍揮舞兵器一頓亂紮亂砍,轉眼便血葫蘆也似,渾身漏氣兒。
謝複榮還不罷手,錘柄在手腕饒了一圈,金瓜錘又砸向了第三名騎兵。
謝複榮太快了,金瓜錘更是又快又準,快得一錘下去後,連第三名騎兵即将劈到他面門的環首刀也在空中戛然而止,謝複榮甚至看清了那劈來一刀的刀鋒淋漓着袍澤的鮮血。
謝複榮能後發得手,實在是他的金瓜錘角度刁鑽,加之他身法靈活。
他的金瓜錘是從第三名騎兵劈出環首刀的肋下乘風襲去,一錘将騎兵的肋骨砸碎了許多根,肋骨刺破腹髒,那騎兵口中飙出一口血箭,整個人倒飛出十數步遠。
須臾間連殺三名先鋒騎兵,謝複榮大顯神威,明軍士氣爲之一振。
此時誰還能夠将激情搏殺中的謝參将拉出戰圈?當然不會有,天浪也在戰鬥,可他剛才呼喊撤退時的怯懦和現在敷衍着在戰場邊緣徘徊,讓士兵們對他的感覺很是複雜。
天浪其實也很拼的,隻是他的指令已經發布出去了,并沒人聽信這個廢柴皇帝的指手畫腳。
反觀戰場的中心正散開漣漪,連清軍騎兵都對謝複榮的神勇望而生畏,許多騎兵都在他面前勒緊馬缰,戰馬驚悚地掠起了馬蹄,止步于謝複榮面前人立而起,都打算掉頭逃跑了。
可是這種亂戰之中,戰場縫隙太過緊密,戰馬想掉頭哪那麽容易?
怕死的先死,想調頭逃跑的,多半都是被謝複榮揮舞金錘追殺的下場。
清軍力所不逮,還屋漏偏逢連夜雨,天浪見謝複榮得了上風,立刻帶領幾十名錦衣衛從戰場邊緣殺了進去。
雖然他的命令沒人聽,他要後撤也沒人跟從,可天浪要殺入敵陣,錦衣衛還是必須緊緊保護在他左右的。
就如鄧凱,一柄繡春刀已經卷刃了,插在敵人腹中拔不出來,還被敵人死死攥着,嘴角流血沖他舔笑。
鄧凱又見天浪動了,便是情急之下腦門頂向對方鼻梁,又正踹一腳拔出刀來緊跟了上去。
天浪黯然潛了過去,可不止是要殺人,他主要是奔着敵人的戰馬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