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洪有德正望山興歎,一員裨将獻媚道,孔有德隻是撇了裨将一眼,語氣冷冷:
“哼,上山圍捕,說得輕松,若是追進了山林,真不知道是我們圍捕他,還是等着被他各個擊破。”
那裨将心說怎麽就不能進山圍捕了,難不成你做了郡王以後,膽子就變小了?
孔有德之所以謹慎,是因他的麾下,最嫡系的出自遼東或山東,過去很少進行山地作戰,重點是不懂山地戰的人中包括他自己。
然而裨将的意見也是有他自己的道理的,他們雖然聽命與孔有德,卻根本不是孔有德的本部人馬,而是歸屬于劉承胤的。
劉承胤是江南人,他的士兵也都是江南人,劉承胤從軍以後累功至副總兵,而後歸于何騰蛟麾下,此後叛明,孔有德也不是不相信劉承胤士兵的山地作戰能力,而是壓根兒從心裏将他們鄙視成了垃圾。
見裨将對孔有德不予追擊的命令有些情緒,孔有德諷笑着看着大山說:“僞明皇帝正是知道我們兵力不足,沒法撒網搜山,才敢如此的有恃無恐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打伏擊。
他就是算準了鑽入山林之後,我們便對他無計可施,事實上也正是如此,我們這點人馬,恐怕隻要一進山追捕,此獠便會像泥鳅一樣四處亂鑽,我們一旦分散開搜山,就隻會被他打埋伏,而根本抓不住他的尾巴。”
裨将對孔有德的話頻頻點頭附和,孔有德看得出他的心中仍是不以爲然。
劉鐵棍的裨将就是這路貨色?孔有德心中鄙夷,這家夥就是一立功心切,還什麽都不懂的小白,如果不是有自己在,他這一千人準保被天浪那一百多人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孔有德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呀,三順王的大軍都還在追逃的路上呢,恭順王手頭上暫時隻能将就着調遣劉鐵棍的這些雜牌軍了。
而新近投降的劉承胤也是最好的帶路黨,他和他的人馬在湖廣盤踞多年,自然對地形更爲熟悉。
“王爺說得對,上山圍捕恐遭不測,末将不才,悉聽王爺奇謀決斷,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裨将言語恭順,可看得出來他還是對唾手可得的潑天軍功不死心。
他說話時眼神雖帶着湖廣人特有的狡黠,可看在孔有德眼裏,完全把他當成了一個傻叉,這傻叉完全沒有抓住孔有德話裏的重點,天浪絕不是善類,你說抓便能抓到?
他逃到山裏也不可能久處,遲早是要出來的,且隻要後續援軍趕到,就算他仍在山裏躲藏,能把他逼出來的辦法也多得是,大不了放火燒山,把他燒成焦麻雀。
孔有德心中頗有成算,憑借逃跑皇帝朱由榔以往的‘豐功偉績’,别說對手蔑視他,恐怕自己軍中的怨言也是頗多吧。
朱天浪沒有朱由榔的任何記憶,可洪有德不同,他穿越後和孔有德一體雙魂,知道朱天浪很難搞,同樣也知道朱由榔戰五渣,可他是朱天浪還是朱由榔都死定了,在數萬鐵騎面前,朱天浪那點兒蠅營狗苟的小算計什麽都不是。
裨将蔑視朱由榔不是沒有道理的,這位剛剛登基自稱爲帝的家夥,爲了自己能逃出生天,連自己的皇後皇妃還有皇子們都全部抛棄不管了,這樣的渣男行迹就算洪有德這樣的禍害也是做不出來的。
當然了,洪有德是沒有朱由榔的立場,他隻鄙視朱由榔的無能,沒去想朱由榔之所以抛棄妻兒是因爲他的自私,和洪有德一樣的自私,假如洪有德被人追殺,恐怕也不會去管什麽妻兒。
可話說回來,洪有德最不理解的是朱由榔是被劉承胤一通自吹自擂騙到湖廣的武岡城,而在這種根本沒搞清狀況便來到陌生地方的情況下,你帶幾個可以解悶的賓妃還可以理解,爲啥還要把兒子也都帶來,這不是千裏送人頭又是什麽?
而裨将當然不理解洪有德的内心想法,他還想與堂堂的恭順王一起活捉僞明皇帝,立下不世之功呢,從此不說封侯拜相,加官進爵自是不在話下的。
說什麽爲了恭順王赴湯蹈火,是爲了自己的高官厚祿連命都可以拿來賭才是真。
而孔有德接下來的話差點兒把裨将憋出内傷,他想不到,更很難接受這個慫貨的道理。
孔有德說:“接下來,我們隻有等,在原地戒備休息,等待後續援兵。”
一千多,啊不對,剛剛被天浪伏擊殺了不少,如今剩下不到一千,可不到一千人要想圍捕一百多明軍,也是手到擒來啊,你恭順王怕不是想要貪天之功,等自己的人馬趕到再上山圍捕吧?
裨将的夢想破滅了,他似乎已經看到了活捉僞明皇帝後,自己加官進爵,左擁右抱的那一天,可結果卻并不是他希望的結果,孔有德竟然讓他和他的隊伍原地等待後援。
白死了兩百來弟兄不算,說好的擒殺僞明皇帝者,封爵賞萬金呢?你孔有德已經是大清的郡王了,原則上異姓王不可能做親王,你這是已經做官做到頂了,就不管其他人了是嗎?
裨将眼珠子轉了轉,心有不甘卻不敢抗命啊,任誰站在他的角度,僞明皇帝就在眼皮子底下,不抓,确實心裏癢癢啊,那何止是心癢難耐,簡直是難以抵抗的誘惑啊。
“王爺,從武岡來此數百裏,路上全都是追逐他的人馬,編序也全都亂了,既有保護他支援他的明軍,也有三位王爺和我家劉将軍的隊伍。
雙方在這條路上前前後後摻和着,遇到了便打,可最終目标卻全是找到僞明的皇帝,您說這萬一咱們等來等去,結果等到的下一波人卻不是朋友......”
萬一等到的是明軍...這是裨将話裏的意思,他話音剛落便聽到遠處有人喊道:
“王爺,後邊又有人馬來啦,是明朝皇帝的衛隊呀!”在孔有德背後出現了一個急切的聲音,一名斥候一路煙塵一路焦慮地呼喊着打馬跑來。
孔有德斜斜看了身邊裨将一眼,暗罵:“看看吧,看看吧,讓你嘴賤,就你這張臭嘴,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