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福公公高聲唱喏,所有人立即轉過身來,恭敬地對着龍辇行叩拜大禮。
沈妙言環顧四周,但見四面八方觀戲的露台已經搭好,圈椅花幾等一應俱全,上面置着果蔬美酒、酥點佳肴,皆是外間難得一見的禦品,可見君天瀾于這生辰宴,果真是花了心思的。
随着生辰宴開始,最先由鳐鳐的玩伴們獻上禮物,而君天瀾也趁着這個機會,讓鳐鳐自個兒挑選公主伴讀。
鳐鳐性子跋扈,交好的鎬京城貴女沒有幾個,左挑右選的,最後倒是選中了白清覺家的女兒,白圓圓。
沈妙言坐在君天瀾身側,知曉白圓圓性子極好,鳐鳐能有個這樣的伴讀乃是極好的事兒,所以十分欣慰。
獻禮過後,便開始了百獸表演。
待到表演結束,已是午宴的時辰。
鳐鳐沒料到君天瀾竟然果真請了這麽多動物進宮來給自己過生辰,對他的态度稍微好了那麽一丁點兒,在午宴時親自下場跳了一支簡短的舞蹈給他看,算是向他證明,自己這段時日一直有好好跟着嬷嬷和宮女學習仕女該掌握的本領。
午宴結束後,小孩子們就自由自在地在鹿苑中亂逛,順便去逗弄他們歡喜的動物。
沈妙言慣有午歇的習慣,獨自踏進鹿苑裏一處樓閣裏,正要歇下,卻在放下窗邊垂簾時,從窗棂中瞧見君天瀾正負手站在花叢裏。
他大約是在指點念念刀法,四周還聚集了不少同念念一般大小的小公子,皆都睜着好奇的眼睛,似是也在認真聽他講說。
他被小孩子包圍的畫面,實在太過罕見。
沈妙言忍不住輕笑,就那麽站在窗後,靜靜望着他。
然而這幅甯靜的畫面并未持續多久,就有一名紅衣少女捧着托盤盈盈而來。
少女身姿高挑,身上穿的那件胭脂紅宮裙,分明是她早上褪下的那套。
沈妙言挑眉,再仔細看去,隻見那名少女的發型也同她一模一樣,甚至連發飾都是在模仿她。
因爲隔得有些遠,沈妙言辨認了片刻,才認出那宮女正是玉珠。
看清楚之後,她忍不住冷笑,原來早膳時,玉珠把湯汁弄到她身上分明是故意的,目的不過是爲了……
穿她那套華貴的宮裙!
她胸腔中升起一股冷意,還未來得及再想其他,忽然聽得遠處傳來騷動聲:
“不好了!有獅子!獅子逃出籠了!”
“救命啊!”
所有宮人皆都驚慌失措地喊叫出聲。
沈妙言定睛望去,隻見園林中央,那關押獅群的巨大籠子,不知被誰打開了籠門,已經有三兩隻雄師試探着從裏面踏了出來。
她蹙眉,目光落在念念身上,心中瞬時湧出保護欲。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推開窗,一手搭在窗弦上,正要朝樓閣下方躍去,卻見獅群仿佛是受到什麽指引般,竟然群起奔向玉珠!
玉珠尖叫一聲,連忙轉身狂奔,可尚未奔出幾丈,就被爲首的一隻雄獅撲倒在地!
雄師張開血盆大口,在玉珠和其他人此起彼伏的尖叫聲中,直接咬斷了她的脖子!
鮮血四濺!
殘酷的畫面是宮人與貴客們俱都不曾見過的,場面幾近崩潰,女眷和小孩兒們紛紛嚎啕大哭。
而那群雄獅幾乎是一擁而上,直接撲在玉珠身上,把她撕咬得支離破碎,血肉橫飛!
君天瀾始終面無表情地站在不遠處。
半晌後,他微微擡手。
守在暗處的夜凜等人,立即取出淬過麻醉藥的弓箭,紛紛射向雄獅群。
那麻醉藥極是厲害,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那群獅子便俱都倒地不起了。
一場鬧劇到這裏終于結束,衆人們戰戰兢兢,被福公公和其他宮人們,恭敬地領去了其他宮殿壓驚。
沈妙言獨自站在樓閣下的草木之中,望着地上那攤血肉模糊的白骨。
琥珀色瞳眸中暗光流轉,她不知想到了什麽,隻輕輕摸了摸寬袖。
片刻後,她轉身,小臉冰寒地返回了乾和宮。
回到自己的寝殿,她繞至屏風後,打開衣櫥門,裏面整整齊齊堆放着她的數十套宮裙。
她伸出手一一觸摸過,皺着鼻尖嗅聞,卻無法從它們身上嗅出任何不對勁兒的味道。
她蹙眉。
雄獅群不可能無緣無故地攻擊玉珠,她從前在魏國做過鬥獸的奴隸,知曉往身上塗抹一些特殊的氣味兒,可以引得野獸發狂。
所以很大的可能,是玉珠身上含有那種氣味兒。
可玉珠在宮裏似乎并沒有什麽要這般置她于死地的仇人,很大可能上,是那套宮裙給她帶去了禍端。
她想着,冷不防一雙軟乎乎的小手從背後抱住她的腰身。
鳐鳐小臉緊貼着的她,聲音溫溫軟軟:“娘親,你也不陪我玩兒,突然就從鹿苑裏走了,可是發生了什麽事兒?”
沈妙言牽住她的小手,忽然靈機一動,“鳐鳐,你鼻子靈,替我聞聞,這些衣裙上可有什麽特殊的氣味兒?”
鳐鳐聞言,乖巧地湊到衣櫥前。
她皺着小鼻尖嗅了好一會兒,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娘親,你的衣裙上有種怪怪的味道,鳐鳐說不出那是什麽,反正鳐鳐碰過的香料裏面,沒有這種氣味兒的……”
沈妙言聞言,越發肯定,自己這些衣裙被人做了手腳。
可想而知,若今日玉珠并未穿自己的宮裙去鹿苑,那麽等自己午睡過後,在鹿苑中閑逛時,必然也會引起獅群的注意。
屆時,興許鳐鳐和念念也在自己身邊,獅子群若是猛然襲向自己,兩個小家夥必然也會受到牽連……
她想着,瞳眸中掠過一陣陣後怕。
就連抓着衣裙的手,也禁不住地收緊。
究竟是誰,
究竟是誰想要這般害她?
鳐鳐渾然不覺她的緊張,隻小綿羊似的纏着她,“娘親,你說給我準備了禮物,禮物在哪裏?鳐鳐想要禮物!”
沈妙言暫時按捺下揪出幕後兇手的沖動,牽着鳐鳐走到紅木箱旁,從裏面取出錦盒遞給她,“瞧瞧,可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