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樓閣朱門緊閉,有兩名美貌侍女正守在門外。
“我要見陳嬷嬷。”
沈妙言笑吟吟直言。
兩名宮女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嬷嬷不見外客。”
“啧……”沈妙言收攏折扇,“她好大的排場,不過是教坊司的管事嬷嬷罷了,我還是乾和宮的女官呢,地位平等,爲何就不見我?”
“嬷嬷不見外客。”
兩名宮女面無表情地重複。
沈妙言一手負在身後,退後兩步,淡淡道:“添香,麥若,給我把門砸開。”
添香忍不住瞟了眼她。
她越發覺得,小姐她快要被皇上給寵壞了,這麽發話的口吻,當真是像極了畫本子裏那些趾高氣揚的反派。
然而她自己亦是個鬧騰性子,幾乎隻猶豫了一瞬,就立即與麥若出手,同那兩名美貌宮女打了起來。
對方的兩人也是懂功夫的,可惜終究不敵添香與麥若,很快就被打跑了。
沈妙言推開門,隻見朱殿錦繡、纖塵不染,殿中熏着淺而好聞的花香,格外沁人心脾。
隻殿中空落落的,并不見半個人影。
“陳嬷嬷?”
她溫溫喚了聲,踏進殿中。
在殿中轉了一圈,卻仍舊沒能找到陳嬷嬷。
她白跑一趟,百無聊賴地倚靠在一座紫檀木博古架上,正尋思着要不要回去時,卻注意到手側的格子裏,置着一隻青花細頸瓷瓶。
她自幼生在錦繡堆裏,見識過不少好東西,這隻瓷瓶,她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剛伸手準備去摸,一道暗門忽然被推開。
蒼老的陳嬷嬷面無表情地出現在殿中。
大約是剛沐浴過,她的發梢還帶着水珠,面龐也比從前紅潤許多。
她瞪着沈妙言,冷聲道:“摸壞了,便是把你賣了,也賠不起。”
沈妙言收回手,沒好氣,“一隻瓷瓶罷了,你說的好似天價似的!”
“哼!”陳嬷嬷在貴妃榻上坐了,“鳳姑娘今兒來尋我,可是爲了百媚生?百媚生沒有,但你若是不走,一頓老拳卻是有的。”
沈妙言歪頭,打量她片刻,實在是瞧不出這個看起來格外蒼老的女人,究竟是否如同拂衣所言那般,乃是大内之中的頂尖高手。
她眼珠微轉,搖開折扇笑道:“嬷嬷的老拳有多厲害,妃夕倒是想要讨教一番。”
說罷,對麥若使了個眼色。
麥若領命,立即飛身而上,襲向陳嬷嬷。
她也覺得這嬷嬷都老得快要走不動了,怎麽可能如同拂衣說的,還是什麽大内高手……
然而她走神的瞬間,陳嬷嬷已然出手!
在場的三個人,誰也沒看清楚她是怎麽出手的,隻能捕捉到一道極快的殘影,不過刹那,麥若整個人就倒飛了出去!
添香忙接住麥若,撞邪似的瞟向陳嬷嬷,旋即也飛身而上,抽出腰間軟劍襲向那陳嬷嬷!
沈妙言連忙擦亮眼睛想要捕捉陳嬷嬷的功夫,可她壓根兒就沒瞧見那個女人取出什麽武器,不過一個照面,添香就被打飛出去,連手裏的軟劍都丢了。
面容蒼老的陳嬷嬷負手站在殿中,似笑非笑地望向沈妙言。
沈妙言咽了口口水,慢慢往後退,“那什麽,有話咱好好說,我也不是觊觎那百媚生,我就是過來,過來探望嬷嬷身子可好……”
添香和麥若同時捂臉。
她們家小姐,真是怎麽看怎麽像是那趾高氣昂地奪寶不成後,瞬間變成阿谀奉承臉的大反派啊!
……
沈妙言入夜之後才回到自己的寝殿。
君天瀾親自提着食盒過來看她,卻見她坐在床榻上,拿繡帕捂着臉兒,隻露出一雙琥珀色圓眼睛瞅他。
“這是在作甚?”
男人不解,把食盒裏的飯菜一盤盤端到圓桌上。
沈妙言咳嗽了幾聲,慢慢起身走到圓桌旁坐了,再慢慢地取下繡帕,抱碗吃飯。
君天瀾瞥向她,立即就見到女孩兒紅腫的小臉。
赫然是挨了兩拳的結果。
男人眯了眯眼,語氣森冷:“誰打的?”
“沒誰……”
沈妙言擡手隔開他的視線,悶悶地夾菜:“我自己的事兒,我自己解決,你勿要插手。”
她慣是倔強的性子。
君天瀾便也不再多問。
兩人用罷晚膳,君天瀾拾掇了熱湯沐浴,親自把沈妙言抱進去,又拿了冰袋替她細細敷臉,“再過兩日,就是鳐鳐的七歲生辰,你可有想好送什麽禮物?”
“唔……”沈妙言閉着眼睛泡在熱湯裏,“想是想好了,隻是東西還未做好。”
“你打算做什麽?”
“不告訴你。”
君天瀾輕笑,把冰袋取下,又替她仔細揉捏雙肩。
“你呢,你要送鳐鳐什麽?鳐鳐可是很讨厭你的,我覺着無論你送什麽,她都會不高興。”
沈妙言的語調,莫名染上幸災樂禍。
“我請了動物戲團進宮表演,算是我送她的生辰禮,她應當會喜歡。”
男人聲音淡淡,語調十分沉穩妥帖。
沈妙言睜開眼,慢慢在浴桶中坐正,轉身望向他。
他俯着身子,雙手撐在浴桶邊緣,也正望着自己。
沈妙言擡手掐住他的下颌打量,這人真真是忘恩負義、狼心狗肺,他給他女兒精心請了動物馬戲哄她高興,卻從不知在她沈妙言生辰時,也這般花心思哄她高興。
“哼。”
她極輕地哼了一聲,松開手,整個兒地泡進了浴桶裏。
君天瀾很快把她撈出來,替她仔細擦拭幹淨水珠,不顧她的抗議,拿了中衣給她穿上,又親自把她抱到床榻上。
“剛剛給妃夕捏了雙肩,妃夕可覺得通體舒服?”
他坐在床沿上,邊替她鋪被子,邊問道。
沈妙言颔首,“是很舒服,哪天你不當皇帝了,可以去青樓裏專門給女子捏肩。”
男人聽着這話卻也不惱,唇角輕輕勾起弧度,在鋪好被褥後,捧了她的雙腳細細揉捏,“我隻願侍奉你一人,其餘女子,皆入不得我的眼。”
“那……”
沈妙言忽然靠近他,藕臂攀住他的肩膀,鼻尖抵着他的面頰,眼睫低垂,聲音低得隻有帳中人能聽見,
“沈妙言與鳳妃夕,你究竟愛哪一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