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丹藥藥效奇特,服食者,此生皆隻能接受一名女子。
他的目光落在君天瀾與沈妙言十指相扣的手上。
這也就是說……
眼前這位鳳妃夕,其真實身份乃是……
沈妙言?!
男人目露驚恐之色,腦海中清晰地浮現出,當初在焚城地底,他的妹妹是如何把這個女人推到岩漿裏去的。
可是,這個女人她又回來了!
顧靈均猶如見了鬼似的,自知是他們對不住沈妙言,哪裏還敢再尋她麻煩?
他垂眸,不自然地對君天瀾行了個退禮,“今日之事,是微臣魯莽……誠如皇上所言,終究是湘湘對不住鳳姑娘,所以湘湘之死,微臣再不追究。”
他說完,面色如蠟,轉身就離開了這裏。
沈妙言目送他離開,唇角漸漸噙起弧度。
這個男人剛剛所言,在衆人聽來,大約都以爲顧湘湘是因爲拿毒蛇害鳳妃夕,才導緻她自己報應不爽死在了蛇坑裏。
可唯有她聽明白了顧靈均的意思。
顧靈均是說,顧湘湘對不起她沈妙言。
畢竟,當初乃是顧湘湘親手把她推下岩漿的!
少女琥珀色的眼眸微微轉動,這個男人如今不敢複仇,他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卻不曾問過她,可願意讓他們把那事化了……
她暗暗攥緊折扇,總歸當初焚城地底負她之人,她一個也不會放過就是了!
這邊的事情結束以後,君天瀾去禦書房與武臣商議北疆戰事,沈妙言回到自己的寝殿,尚還沒過幾個時辰,添香就進來禀報,說是王嘉月求見。
少女坐在窗邊,詫異地瞥向殿門。
顧靈均剛剛才來找她麻煩,轉眼他夫人就來了,這一家子,莫非就不消停的?
她撇撇嘴,示意添香把王嘉月請進來。
王嘉月身着常服,懷裏還抱着她與顧靈均的寶寶。
她踏進來,眼圈微紅,竟直接朝沈妙言跪倒。
沈妙言怔了怔,忙親自親身把她扶起來,“好好兒的,你突然跪我作甚?”
王嘉月被沈妙言扶到圈椅上坐了,啞聲道:“你的事兒,我剛剛已經聽夫君說過了。焚城地底,是湘湘與他對不住你!”
沈妙言回到自己的貴妃榻上,仍舊歪坐着,一手搖着團扇,一手把玩冰盤裏嫣紅的櫻桃,低垂眼簾并不說話。
“我知道你心中有氣,甚至還想要報複靈均……可是,沈姑娘,靈均他被顧湘湘糊弄多年,說到底,他隻是愚蠢罷了,所以才會信任和保護顧湘湘。然而這一次,他真的知道錯了……”
“怎麽,王夫人這次進宮,是爲了給顧靈均求情?”
沈妙言抛起一顆櫻桃,張嘴輕輕含住,斜眼瞥向王嘉月。
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真的很聰明。
她中午才對顧靈均動了殺念,這個女人傍晚就趕進皇宮,其嗅覺不可謂不靈敏。
王嘉月笑了笑,“如今你回來,最高興的大約是皇上。所以我知曉,無論你想要誰死,不過是枕邊一句話的事兒。靈均直憨,我替他向你保證,今後,我們顧家絕不會與你作對。甚至,如果你将來要對付風國公府,我們也可以幫你……”
沈妙言不語。
她吐出櫻桃核,又拈起一顆鮮紅櫻桃,慢悠悠抛到嘴裏。
連着吃了好幾顆櫻桃,她才轉向王嘉月,“我答應你,但并非是爲了指望你們将來幫我。”
王嘉月不解。
沈妙言笑了笑,純淨的眼睛裏出現了一抹陰霾,“我還記得當初顧欽原死的時候,顧靈均和顧湘湘他們皆都認定了我是兇手,想要我爲顧欽原償命。可唯有你,在長廊中遞了塊帕子給我……
“王嘉月,我沈妙言亦是有骨氣與尊嚴的人,亦是知恩圖報的人。我也想證明,我并非世人口中的禍水。我沈妙言,亦是懷抱溫暖的正直之人。”
說話之間,她已經坐正。
她周身那股子媚态消弭無蹤,隻剩下無邊無際的幹淨與正直。
她展現了從前作爲大魏女帝時才有的風采。
王嘉月凝望片刻,忽然一笑。
她起身,抱着孩子朝沈妙言福身行禮,“我亦認爲,世間大約再沒有旁的姑娘,比沈姑娘更适合坐在鳳位上,甚至,坐在龍椅上……”
她是君天瀾的臣子。
能說出這句話,已經是對沈妙言最大的認同。
沈妙言斂去周身那股子迫人的氣場,晃了晃腳丫子,眉眼彎彎地一笑,“多謝。”
王嘉月走後,沈妙言獨自待了會兒,偏頭望向雕窗外。
雕窗外的牡丹開得極豔……
她趴在窗台上雙手托腮,覺海和顧家都已解決,如今所剩下的,隻有風國公府了……
她正尋思着,卻見一位身段極其窈窕的少女,撐着素傘,從窗外袅袅走過。
少女身段是罕見的凹凸有緻,即便襦裙寬大,卻也仍舊包裹不住那胸前的白嫩渾圓,顫巍巍勾着人去一探究竟。
而她的面龐尤其妩媚嬌美,舉手投足,媚态天成,渾然天生的尤物。
沈妙言挑了挑眉,若她沒記錯,這名少女應當是當初大選秀女時,從趙地趕赴來的美人,趙媚。
選秀都結束一個多月了,這趙媚怎的還不離開?
她想着,目光流連過趙媚的身段,再低頭瞅瞅自己的,忍不住又是一陣豔羨。
重生前她的身段也是不錯的,可是現在這副身子……
沒發育好似的,穿襦裙一個不小心還會從胸口滑掉,她自己都嫌棄。
小姑娘鼓起腮幫子,眸子滴溜溜亂轉,俨然又打起了教坊司裏那百媚生的主意。
今兒拂衣不在,君天瀾又還在禦書房忙碌,因着無人管她,因此她匆匆收拾了下,換了件窄袖的便利衣裙,就帶着麥若與添香直接去了教坊司。
她如今也算是宮裏的紅人兒,主持教坊司的王嬷嬷不敢攔她,任由她闖進了教坊司樓閣深處。
仍是綿延不斷的朱紅亭台樓閣,空中拱橋宛若飛虹,一重重琉璃檐角高高翹起,雀替門坊上全是精雕細繪的龍鳳繁花,盡顯教坊司的歌舞輝煌。
沈妙言踏着一級級木質台階,穿行過高空中的一座座遊廊,折扇輕搖,俨然是與第一次來時全然不同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