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靈均聲音哽咽,帶着乞求。
沉默。
君天瀾似乎是在沉默。
顧靈均又重重磕了幾個頭,哭訴道:“皇上,太後娘娘十分歡喜湘湘,臣回府之後,立即就把她送去洛陽,叫她再不出現在皇上與鳳姑娘面前,隻求皇上饒了湘湘這一次!”
他哭得十分厲害。
殿外,顧湘湘雙膝一軟,跌坐在地。
她拼命地搖頭,眼睛裏都是不情願。
“我不要離開!我是表哥的女人,是表哥的妃子,我要侍奉他,要給他生兒育女的,我怎麽能離開鎬京呢?”
她喋喋自語,仿佛癡傻一般。
沈妙言皺眉,她是不願意顧湘湘就這麽毫發無傷地離開的……
也不知君天瀾究竟會如何決斷?
很快,君天瀾冷淡的嗓音自殿内響起:
“讓她去洛陽。若她再出現在鎬京,朕要她的命。”
這是放過顧湘湘的意思了。
沈妙言琥珀色的瞳眸,倏然睜圓。
顧湘湘都這般害她,君天瀾他竟然還要放她走?!
而地上的顧湘湘,則立即痛哭失聲。
然而她哭了幾聲後,忽然擡頭望向沈妙言,在看見少女臉上的失望之色時,忽然又來了精神。
她站起身,擡袖擦去眼淚,得意歪頭:“鳳妃夕,你臉上失望的表情可真好看,怎麽,皇上不曾爲你殺掉我,你是不是很失望?哼,等我去了洛陽,定然要好好把太後娘娘哄好!太後娘娘是皇上的母親,屆時她若要皇上娶我,皇上還不得乖乖遵命?”
她打得一手好算盤。
然而沈妙言卻隻冷笑。
君天瀾放過顧湘湘,她卻不會輕易放過她。
就在顧湘湘得意到極緻,仰頭大笑時,沈妙言擡手,毫不客氣地踹了她一腳!
乾和宮的殿檐下,正對着九九八十一級漢白玉台階。
她這麽一踹,顧湘湘猝不及防,整個兒宛如繡球般,咕噜噜就滾了下去!
女子驚怖的尖叫聲回蕩在廣場上,聽起來觸目驚心。
沈妙言慢條斯理地搖着團扇,仿佛看戲般,唇角噙着淺笑,目送她一路滾到底,最後摔得起仰八叉、生死不明。
她身後的槅扇被大力推開,顧靈均等人跨出門檻,他一眼就認出那個滾下台階的女子是顧湘湘。
他連忙施展輕功掠下台階,心疼地把顧湘湘抱到懷裏,“湘湘,湘湘你怎麽了?!”
沈妙言遠遠張望着,卻見那顧湘湘竟然還沒死,在顧靈均懷中艱難地睜開眼,顫巍巍擡手指向自己,嘴型一張一合,顯然是在控訴自己。
“啧,這都沒死,還真是堅強……”
她搖頭歎息。
君天瀾默默瞥向她,很快被她瞪回去了。
不過片刻功夫,顧靈均抱着顧湘湘回來了。
顧湘湘疼得哭哭啼啼,渾身皆是累累傷疤,好好一個世家貴女,此刻看起來蓬頭垢面,甚是難堪。
她拽着顧靈均的衣袖勉強站定,哭道:“皇上,是鳳妃夕把臣女推下去的!她嫉妒臣女,所以推了臣女!求皇上爲臣女做主!”
沈妙言慵懶倚在朱紅的廊柱旁,笑得邪肆:
“顧小姐這話說得忒沒道理,論容貌,顧小姐連耳朵都沒有,自然比不得我容貌出衆。論出身,鳳國公府似乎并不比你顧大将軍府差,更何況江太師還是我名義上的幹爹。我究竟哪裏需要嫉妒你了?還請顧小姐爲我點明。”
江堆雪退婚之後,江家自認爲對不住她,因此特意認了她做幹女兒。
顧湘湘哭得小臉通紅,聽見沈妙言這番話,拽着顧靈均衣袖的手越發收緊,一時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然而她很快怒聲道:“你突然就推我下台階,誰知道你發什麽瘋?!總歸李福可以爲我證明!李福,你來說!”
衆人便都看向福公公。
福公公低垂眼睫,手持拂塵,笑得很是恭敬:“回禀皇上,剛剛奴才瞧見,好似是顧小姐自個兒不小心,摔下去的……”
沈妙言噗嗤笑出了聲。
顧湘湘的小臉立即漲成了豬肝色,怒吼道:“你說什麽?!你這閹人,你在胡說什麽?!你哪隻眼睛看見是我自己滾下去的?!”
她怒火滔天,若非顧靈均把她抱住,她定然要不顧一切地沖過去與李福拼命。
李福後退一步,似是受了驚吓,“哎喲,顧小姐這是作甚,天子面前,奴才哪兒敢給您作僞證啊?”
“你——”
顧湘湘滿腔怒火、燒心燒肺,最後氣得生生吐出一口血,兩眼一翻白,直接暈了過去!
顧靈均心疼不已,還要再說,君天瀾已然牽了沈妙言的手,冷冷道:“還不帶着她滾?”
六尺高的大将軍,被他冰冷的語調駭到,忙不疊行了退禮,抱着顧湘湘飛快退下。
他們走後,沈妙言掙開君天瀾的手,不曾給他好臉色,轉身就疾走回了自己的寝殿。
她看見君天瀾追過來,立即反手把殿門重重關了,還不忘鎖上兩道門栓。
君天瀾吃了閉門羹,站在緊閉的槅扇前半晌沒動。
添香抱着衣裳路過,詫異地對他行了個禮,“給皇上請安!皇上,您在這兒站着做甚?怎的不進去?”
君天瀾面無表情地瞥了她一眼。
添香被他的眼神吓到,連忙退下。
又有其他宮女陸續經過,俱都好奇地望着她們的皇帝守在沈妙言門外。
君天瀾自覺臉上難堪,趁這會兒沒人經過,輕輕地敲着門兒,低聲道:“妙妙,讓我進去……”
寝殿内,沈妙言坐在拔步床上翻書看,并不搭理他。
男人仍舊輕輕扣着門兒:“妙妙,你怎的又生氣了?可是不高興我放過了顧湘湘?”
沈妙言被他吵得煩,嘩啦啦翻過幾頁書,卻是一個字兒也沒能看進去。
“妙妙,那顧湘湘終歸是我表妹,我若直接把她弄死,年末母後回宮,我拿什麽與她交代?我讓顧靈均把她扔去洛陽,不過是想在半道上把她解決掉,也省得叫母後懷疑到我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