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話音落地,無數手持棍棒的僧彌從大雄寶殿内湧出,動作敏捷地從台階上翻着跟頭下來,整齊劃一地落在廣場中央。
他們皆都身着淡白僧袍,棍棒朝内,把沈妙言嚴密地圍在中間。
這一場變故,不過發生在短短刹那間。
覺海擡步,緩慢地從大雄寶殿的檐下踏出。
“阿彌陀佛……”
他又念了一聲佛号,“想來在座諸位,定然對今日之事感到十分疑惑。貧僧有一言,請諸位細細聽來。”
沈妙言單膝半蹲在地,抱着念念,慢慢擡頭盯向他。
隻見這白胖僧人說話間仍舊是不疾不徐的模樣,指着她道:“此女,并非是風國公府的二小姐,而是……妖女,魏天訣!大家都以爲她葬身西郡岩漿,其實不然。她死在了岩漿裏,卻同惡鬼做了交易,再度獲得生命,從岩漿中爬出。
“她是惡鬼的化身,我靈安寺作爲護國聖寺,絕對容不下這等妖女禍害人間,蠱惑君王!因此,哪怕冒着破壞祭天大典的罪名,貧僧也要把她就地正法,将她燒死,以警世人!”
一番話,擲地有聲,铿锵有力。
沈妙言慢慢站起身,牽着念念的小手,笑容染上了三分冷意,“你說我是妖物,也該拿出證據來。”
覺海指了指念念,“在冷箭射向太子殿下時,你奮不顧身護住他,這是一位母親才有的本能。所以,你定然就是太子生母,魏天訣。”
沈妙言冷笑:“佛家有言,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正所謂走路恐傷蝼蟻命,愛惜飛蛾紗照燈,我不過是心善,才救的太子殿下,你如何就能斷言我是他的生母?那若是李公公救下的太子殿下,他豈不是太子的生父?”
站在不遠處的李福愣了愣,在接收到君天瀾投過來的陰冷目光時,駭得抖了三抖。
這神仙鬥法,倒是把他也牽連進去了,這叫什麽事兒嘛!
面白無須的老臉上堆起笑容,他踏出一步,溫聲道:“監院師傅,若剛剛發現冷箭的人是咱家,咱家也定然會毫不遲疑地對小太子以身相救。然而咱家可是沒了根兒的人,又怎會是太子殿下的生父?可見你的推論,甚是無理。”
四周的人紛紛點頭,暗道是這個理兒。
覺海不慌不忙,冷笑道:“貧僧手中還有證人,能夠證明這位鳳二姑娘,就是妖女魏天訣。來人。”
衆人翹首望去,很快看見兩位武僧帶着綠翹過來。
沈妙言站在陽光下,遙遙同綠翹對視。
嫣紅精緻的唇角,始終噙着淺笑。
果然,這個女人,終究是背叛她了。
綠翹不大敢對上沈妙言的目光,隻低着頭畏畏縮縮,在想起鳳瓊枝許下的好處時,終于大膽了一點兒。
她努力擡起頭,當着衆人的面,粗聲道:“她的确不是我家小姐!我家小姐早已死在了青泥庵後山,她是個冒牌貨,她故意把臉塗黑,想要冒充我家小姐,好享受國公府的榮華富貴!”
話音落地,群情嘩然。
衆人目光各異,不停在沈妙言身上逡巡。
誰都知道綠翹是鳳妃夕的貼身侍女,如今這貼身侍女都出來指認了,怕是不會有假。
難道,難道當初的大魏女帝,果真回來了?
謝陶不知何時跑到了張祁雲身邊,焦急地使勁兒扯了扯他的衣袖,“大叔……”
這是要她家大叔幫她的妙妙解圍。
張祁雲安撫般摸了摸她的頭,搖着羽扇,笑眯眯對遠處的綠翹道:“你這丫鬟紅口白牙,随意指認你家小姐,可知是何罪名?”
綠翹咬了咬牙,認真道:“我,我有證據的!我家小姐當初是在青泥庵後山被猛獸咬死的,屍首如今還埋在後山的大榕樹下面,隻要皇上肯派人去挖,定然能挖出來!”
衆人便又望向君天瀾。
隻見男人不緊不慢地在禁衛軍擡來的太師椅上正襟危坐了,一雙狹長鳳眸,透着寒意,慢條斯理地落在沈妙言身上。
他們素來不大能看出君天瀾的表情,隻覺得他每個表情都是在生氣,好似這天下欠了他似的。
因此,他們隻當皇上是生氣了,打算問罪鳳妃夕。
幾位老臣紛紛出列,自以爲很有眼力界兒的正色道:
“此事非同小可,請皇上明察!”
“死而複生,古往今來聞所未聞,若果真如此,此妖物絕對不可留于人世!”
“臣以爲,若果真能從榕樹下挖出真正鳳家二小姐的屍首,那麽當依監院師傅所言,火燒魏天訣,以警世人!”
沈妙言也望着君天瀾。
男人撚着一串墨青色檀木手串,鳳眸流轉之間,寒光乍現,甚是可怖。
似是察覺到她投過來的目光,君天瀾撚了撚幾顆檀木珠,在試探到小姑娘淡然自若的眼神時,知曉她定是留有後手。
于是他淡淡道道:“容戰,”
花容戰立即出列拱手,悄悄瞄了眼沈妙言,俊美的面龐上還挂着喜不自禁的微笑。
他就知道,沈家丫頭定然會回來!
她,絕不是随意就會死掉的小喽啰!
而就在花容戰點了幾名禁衛軍打算去青泥庵時,鳳國公滿臉悲憤地站了出來。
他朝君天瀾拱了拱手,嗓音沙啞沉痛:“皇上,此事事關微臣的子嗣問題,求皇上允準微臣随花大人一同前往!”
沈妙言挑眉,戲谑的目光落在鳳國公身上。
這個男人此時說出這些話,怕沉痛是假,想監視花容戰不叫他暗中耍把戲,才是真。
畢竟,他也是當初害死自己的元兇之一,若她果真被證明是魏天訣而及時被燒死,于他有百利而無一害。
君天瀾瞥向鳳國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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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娘親回來了!
鳐鳐(茫然):……嗯?我娘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