鳐鳐跌坐在地,緊盯着這個突兀出現的可怕少年,驚恐地連連後退。
她指着他,哆哆嗦嗦道:“你,你是誰啊?我不曾招惹你,你爲什麽要推我?”
稚嫩的嗓音,已然帶上了委屈的哽咽和啜泣。
像是被逼到絕路的嬌弱小羊羔。
少年沉默着在她面前蹲下來,掐住她的面頰,借着路邊燈火微弱的光暈,靜靜打量她。
鳐鳐眼底掠過極淡的腹黑,在他疏于防備的時候,猛然擡腳踹向他的心口!
那雙清澈見底的琉璃眼中,盛着滿滿的期待。
她從小力氣就很大,這一腳踹出去,定然能把這個壞人給踹倒的!
她算計得美滋滋的。
殊不知,她所有微小的表情,都被少年收入眼底。
就在她的腳即将踹到少年時,少年順勢握住了她纖細的腳踝。
修長的手指,驟然加緊力道!
“啊——!”
鳐鳐疼痛地哭出了聲,嗚嗚咽咽的模樣,比剛剛裝出來的還要可憐。
“呵,”少年在狐狸面具後低笑,“精心嬌養的小貓咪長了些尖利的爪子,倒是和路邊的野貓沒什麽區别了,真叫我厭惡得緊。”
他的聲音比平常要低沉許多。
而他說完,握住鳐鳐腳踝的手,再度加力。
“啊啊啊啊啊——!”
鳐鳐空無一人的長街中慘叫出聲!
腳踝處的疼痛深入骨髓,這個人的力氣大得可怕,仿佛要生生握碎她的骨頭!
晶瑩的眼淚順着嫩頰滑落,她渾身發抖,根本就沒有力氣再去對付這個詭異少年。
少年松開手,淡淡道:“若有機會,小野貓身上這些爪子,我定是要再度給你剪掉的。”
說完,瞟了眼她身邊裝滿銅錢的小布袋,伸手拿起,漠然地起身離去。
鳐鳐獨自坐在寂寥無人的長街中,捂着腳踝,哀哀地痛哭出聲。
她低頭,撩開裙擺和羅襪,隻見自己的腳以詭異的姿勢扭曲着,腳踝處已然逐漸紅腫起來。
冰涼的淚珠子跌落在傷處,她委屈得嚎啕大哭。
那哭聲回蕩在整座長街。
少年靠在遠處的街角上,聽着那響徹心扉的哭聲,狐狸面具後臉晦暗不明,令人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麽。
正在這時,侍奉他的那對雙胞胎侍女尋了來。
兩人長得一般乖巧可愛,穿绫羅裁制而成的襦裙,挽着整齊的雙丫髻。
白嫩的手腕上,還各戴着兩隻金镯子。
她們恭敬地對魏化雨屈膝行禮:
“太子殿下,夜深了呢。”
“風公子請殿下回客棧休息。”
少年摘下那張狐狸面具,随手扔在地上。
英俊稚嫩的小臉上,始終透着淡淡的疏離與高貴。
他擡步,朝客棧而去。
雙胞胎姐妹對視一眼,忙低頭跟了上去。
而君念語等人左等右等也沒等到鳐鳐,于是緊忙尋了來。
鳐鳐抱住佑姬哭得厲害又委屈,連說話也斷斷續續:“我又沒得罪過什麽人……嗚嗚嗚,爲什麽要這樣打我……他是壞人,是天底下最壞的壞人!”
花思慕心疼得緊,“咱們還是快去找醫館吧!免得傷口惡化。”
君念語背起她,幾個小孩兒一道去找醫館了。
另一邊。
沈妙言與君舒影,随着君天瀾逛起了夜市。
君天瀾拿着夜凜手繪的輿圖,把夜市中每一個賣花涼糕的攤位都詢問了一遍。
然而得到的結果都是同樣的,他們并沒有看到過徐思嬌那樣的小姑娘前來買花涼糕。
三人找了兩個時辰,仍舊一點線索都沒有。
“徐思嬌知道徐府的秘密,會不會是那位徐家老爺子,把她滅口了?”沈妙言邊走邊低聲說道。
君天瀾不語。
他也知道,這是很有可能的事兒。
然而徐思嬌還有些用處,這般死了,未免太過可惜。
沈妙言見他陷入苦思冥想,于是摸了摸肚子,“我餓了,剛剛那花涼糕看起來挺好吃的,我想買兩塊嘗嘗。”
“我去買!”君舒影自告奮勇,“小妙妙,那裏有座酒肆,你在酒肆門口坐會兒,叫些茶點,我一會兒就回來。”
沈妙言應了聲好。
她和君天瀾在方桌旁坐了,小二哥肩上打着毛巾過來,恭敬地詢問二人要吃些什麽。
她随意點了些菜,便打發小二哥走了。
此時夜市很是繁華,正是人聲鼎沸的時候。
她托腮,一邊張望長街,一邊說道:“若找不到徐思嬌,四哥是不是打算直接去徐家老宅,把徐冬榮那老狐狸揪出來,逼問焚城的入口?”
“隻能如此。”君天瀾聲音淡淡。
“聽聞徐家老宅高手如雲,比城主府有過之而無不及。揪出徐冬榮,乃是下下策呢。”
沈妙言說着,看見一輛青皮馬車匆匆從街市駛過。
那馬車車簾晃動,隐約露出裏面的情景。
隻見徐思嬌蓬頭垢面,小嘴裏被堵着布子,十分可憐地靠在車壁上。
她似是也從窗簾縫隙裏看見了沈妙言,忙拼命掙紮起來。
沈妙言猛然站起身,“四哥!”
君天瀾擡眸。
他還未說話,沈妙言已然沖了出去。
她緊追着那輛青皮馬車,誰知還沒追上,對面又有一輛龐大而奢華的馬車駛了過來。
那馬車周身攜帶着一股奇異的濃香,所過之處,空氣中都是那種香。
而車中主人顯然是在西郡招搖過市慣了的。
車夫看見道路中間的沈妙言,壓根兒就沒有避讓的意思。
他不耐煩地揮打着馬鞭,馬蹄在半空中高高揚起,眼見着就要朝她重重踐踏下去!
沈妙言回過神,卻已來不及躲避!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黑色殘影掠過!
君天瀾抱住沈妙言,幾個旋身之間,堪堪在路邊停下。
那輛龐大的馬車迅速駛了過去,徒留下奇異濃香。
沈妙言從君天瀾懷中鑽出腦袋,仰頭望向他。
男人劍眉輕蹙,沒好氣地刮了下她的鼻尖,“下次再亂跑,被馬兒踩死,我可是不管的。”
雖是斥責的話語,可語氣卻莫名寵溺。
沈妙言摸了摸鼻尖,沒好意思地笑了笑。
而這親昵的一幕,盡數落進長街對面那個男人的眼中。
君舒影捧着幾包花涼糕,一雙潋滟盡天地豔色的丹鳳眼,靜靜看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