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問望向鳐鳐,鳐鳐心虛地别開眼。
她的确是嘴饞來着,可是素問、阿蠻還有其他宮女,都不肯給自己拿糖餅吃。
還是杏兒好,大約是瞧出了自己饞,不消她吩咐,就特意給她送了許多……
素問把她的表情看在眼裏,無奈地搖了搖頭,“公主可知,這齲齒若是生得狠了,就會把牙齒變黑?到時候公主咧嘴一笑,滿口黑牙,太子殿下可不會再喜歡了……”
鳐鳐忙緊張地捂住嘴巴。
一想到會讨太子哥哥嫌棄,她望向那碟糖餅的目光就變得十分驚恐。
她咽了口口水,輕聲道:“那,那還是不吃了……”
素問笑了笑,又威嚴轉向杏兒,“你縱容主子,我罰你戒尺打掌心十下,你可服氣?”
杏兒一愣,忙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鳐鳐。
鳐鳐抿抿小嘴,正要求情,素問先一步道:“拿戒尺來。”
這是不容她求情的意思了。
杏兒眼底掠過一抹冷厲的陰霾,卻又很快強壓下,隻可憐兮兮地含淚跟着素問去領罰。
兩人走後,鳐鳐捂住面頰,淚珠子又開始在眼眶裏打轉。
阿蠻湊到她跟前,神秘兮兮道:“公主殿下,奴婢聽說宮裏來了魏北的馬戲班子,每天都在教坊司表演馬戲呢,奴婢好多小姐妹都跑去看熱鬧了!”
鳐鳐悶悶指着守在門口的夜寒,“父皇弄了這麽個黑臉叔叔守在這裏,我根本出不去!又哪裏能去看什麽馬戲!”
阿蠻眼珠轉了轉,拍掌道:“有了!公主讓太子殿下帶你出去,不就成了?”
她口裏的“太子殿下”,指的乃是君念語。
鳐鳐一怔,有點兒心動。
若能去教坊司,看馬戲事小,最重要的是能看見娘親……
她想了想,正要應下,門外傳來一聲“花公子”。
她擡頭看去,隻見花思慕踏進門檻,手裏還掂着個小瓷罐。
他的桃花眼含着幾分笑意,走到鳐鳐跟前,給她看那隻小瓷罐,“鳐鳐,快猜我給你帶了什麽好東西?”
鳐鳐想起自己太子哥哥曾提起,他不喜歡花思慕,于是下意識地想跟面前這個男孩子保持距離。
她輕聲道:“我最近不能吃糖。思慕哥哥,你還是快回家吧!”
花思慕在她身側坐下,把那瓷罐打開,從裏面拈起一粒圓圓的小藥丸,“這不是糖豆。我聽說鳐鳐犯了齲齒,這是我問白叔叔讨來的牙藥,捏碎了敷在齲齒上,能治牙疼呢。”
鳐鳐眼睛一亮,花思慕已經捏碎了手裏的藥丸,“來,張嘴。”
小姑娘忙張開嘴。
花思慕借着光,看見鳐鳐白嫩的牙床上,果然有一粒小小的黑洞。
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把藥粉灑在那黑洞上。
鳐鳐閉了嘴,細細等了會兒,牙床上那酸脹疼痛的感覺,果然慢慢就不疼了。
她開心地抹了抹眼角的淚花,目光不覺落在花思慕手中的瓷盒上。
花思慕微微一笑,把瓷盒朝空中一抛。
鳐鳐瞪大眼睛,立即緊張地揪住裙擺,目光一眨不眨地緊跟着那隻瓷盒。
花思慕把她的表情盡收眼底,接住瓷盒,漂亮的桃花眼眯了起來,“鳐鳐是不是很想要這味牙藥?”
鳐鳐老實地點點頭。
花思慕眨了眨桃花眼,語帶誘惑:“那鳐鳐親我一下,我就把它送給你。”
鳐鳐一怔,不可思議地盯向他。
過了半晌,她咬了咬唇瓣。
雖然她年紀還小,可卻也知道,女孩子家家的,是不可以随便親小男孩兒的。
花思慕倒也不勉強她,把瓷盒往她手中一塞,“這東西,每日早晚敷一次,過不了幾天,小黑洞就能消掉了。你正在換牙,可不敢多吃甜食。”
鳐鳐點點頭,十分真誠道:“謝謝思慕哥哥給我送藥。”
兩人正說着話,君念語從外面進來。
少年今日打扮得格外嚴謹端肅,腳踩一雙新鹿皮靴,穿嶄新考究的太子服制,玉冠束發,面容雅緻而不失冷峻。
他望向花思慕,淡淡道:“你還去不去看馬戲?”
花思慕忙颔首,“去的去的。”
鳐鳐抱着小瓷盒,試探道:“哥哥,我也想去……”
她知曉君念語所謂去教坊司看馬戲,其實不過是想去看娘親。
而她的心,與他的心,是一樣的。
君念語瞥了她一眼,沉默片刻,才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鳐鳐同行。
夜寒顧忌着君念語,沒敢阻止鳐鳐,隻得不近不遠地跟在三人身後。
教坊司内。
沈妙言這次高燒,拖了很久都沒好。
她拉着君天瀾不讓他走,沒事兒就找他陪她看馬戲。
君天瀾到底心疼她的身子,一應請求都允了。
兩人依偎着坐在亭子裏,遠遠看去,竟也像是對恩愛夫妻。
“起風了……”君天瀾望着亭子外亂舞的樹木。
沈妙言仍在想着利用馬戲班子,救小雨點出宮的計劃。
她注意到君天瀾的目光,咳嗽了兩聲,似是不經意感喟道:“你瞧那棵古木,樹冠那樣大,風來了,它受着風,卻好好地保護着依偎它生長的藤蔓……”
君天瀾摸了摸她光滑幼嫩的面頰,“我記得當年,你也曾說自己是藤蔓,需得依附我這棵樹,方能生長。”
沈妙言虛弱地笑了笑,“如今我也算是長成了棵歪脖子樹,而小雨點,就像是依附着我的藤蔓。四哥,今兒,讓那些馬戲班子去思錯殿,也給他表演些好玩的,可好?我心疼他呢。”
這個要求并不過分。
君天瀾垂眸凝視她,隻見懷中的姑娘因爲高燒的緣故,臉蛋通紅,睫毛濕潤,朱唇微啓,嬌喘吟吟,似是蓮花不勝雨露般嬌弱。
到底是深愛的女人。
他怎能不動恻隐之心呢?
他低頭吻了吻沈妙言的唇瓣,“允了。”
沈妙言那雙極豔的绯紅琉璃眼,霎時一亮。
像是烏雲暴雨過後,天際處那如洗的天青色蒼穹。
他心中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