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言默默咽了口口水。
她有個變态弟弟,如今又添了個狂暴侄子,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們一家子都是神經病。
而顧靈均臉色難看到極緻。
他緊握住手中長刀,想要沖上去殺了魏化雨,又怕惹得自己庶妹出事。
那個蠻族來的小瘋子,才十歲的年紀,割人耳朵就像是在割菜葉,他毫不懷疑若他敢沖上去,那小瘋子絕對會幹脆利落地殺了湘湘。
思及此,他的雙腳就像是被釘在了地上,竟無法挪動半寸。
他艱難地轉向君天瀾,聲音晦澀:“皇上,湘湘危在旦夕,能否答應他們的要求,放沈妙言出宮……”
可君天瀾臉上半絲表情也無,仿佛壓根兒就沒看見滿臉是血的顧湘湘。
他隻越發攬緊了沈妙言的腰肢,淡漠道:“朕與顧大将軍有過約定,将妙妙安置在教坊司,并立顧湘湘爲後。約定在前,朕怎能毀約,放妙妙出宮呢?”
“可是湘湘她——”
“顧卿,湘湘若是死了,朕也是心疼的。然而,朕得好好履行和顧卿的約定,絕不放妙妙出宮。顧卿放心,湘湘死後,朕定會追封她爲皇後。”
君天瀾的嗓音,仍舊清冷淡漠,像是吹過梅花樹梢的一捧雪,像是刮過雪山的一縷風。
淡漠。
卻足以叫顧靈均遍體生寒。
他舔了舔幹裂的唇瓣,望着君天瀾沒有表情的臉,在此刻,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跟着皇上颠沛流離二十年的人,是欽原,而不是他顧靈均。
雖然他也是皇上的表親,但是比起相伴二十年的欽原,他與皇上的情分,也僅僅止于表親。
可是,在表親之上,他們,還是君臣。
他是君,而自己是臣。
可他多麽愚蠢,竟然敢同皇上談條件,試圖同過去的欽原一般,左右皇上的決定……
但他終究不是欽原啊,他哪裏有欽原那麽大的臉面?!
雖然皇上答應了他的條件,但很明顯,皇上心裏面是不悅的。
甚至,甚至那位鮮少露面的太子殿下,心中也是不悅甚至仇恨的。
皇上不會下手對付顧家,可是太子殿下呢,等到百年之後,太子殿下,還會顧及他們顧家的地位與顔面嗎?
突如其來的後怕,占據了他的心房。
他,果然還是太沖動了。
細铠裏面,汗流浃背,竟濕了衣衫。
他垂眸,再不敢正視君天瀾,隻恭敬拱手:“從前是臣魯莽,被仇恨蒙蔽了心。那晚臣要求皇上的一切,都不作數。如今局面,但憑皇上決斷!”
他這麽一讓步,倒是叫連澈和魏化雨這個腹黑狂暴組合不自在起來。
這厮搞什麽,他都不在意顧湘湘了,君天瀾更不會在意!
那他們千辛萬苦把顧湘湘弄過來做人質,有何意義?!
這壓根兒威脅不到君天瀾啊!
沈妙言冷靜地審視着面前的形勢。
連澈和小雨點做事太絕,竟然當着大庭廣衆玩了這一手。
這下好了,等到明兒一早,怕是朝中所有大員都會知道,他倆刺殺威脅天子未遂。
哦,也不是未遂,連澈還在君天瀾後背上開了個大口子呢。
這局面,如何收場?
怕不是把他們二人扔到天牢裏,就能完事的。
她想着,下意識地擡手撫了撫雲鬓上的銀發簪。
這簪子挺尖利的,要不她來挾持住君天瀾,讓他放兩人離開……
這個念頭逐漸在她腦海中成型,她越想越覺得這主意是極好的。
然而還沒等她動手,君天瀾已經握住她纖細的手腕,淡淡道:“來人,魏化雨私自出逃,把他押回思錯殿。沈連澈意圖行兇,念在其是爲了親人鳴冤的份上,罷官半月,扣除三個月俸祿。都撤了罷。”
這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
在座諸位,誰也不敢稱一句不是,都行過禮後退了出去。
顧靈均抱住顧湘湘,不敢久留,也跟着退下。
很快,殿中就隻剩下君天瀾、沈妙言、連澈以及魏化雨四人。
魏化雨雙手負在背後,一雙深不見底的漆眸,透着不符合年齡的成熟,靜靜盯着君天瀾。
他的腰後插着兩把中型匕首。
此時,一隻手已經悄悄握住其中一把。
君天瀾同樣也在盯着他,暗紅鳳眸宛如淬了鮮血。
看不見的詭異氣氛在殿中逐漸升溫,叫沈妙言渾身不自在起來。
片刻後,她舉手,打破了這詭谲的沉悶:“那什麽,你們餓不餓?”
話音落地,她身子一歪,整個人被君天瀾推了出去!
連澈及時抱住她,她偏頭望去,隻見那兩個人猛然掠出,手中武器交錯,快得隻留下道道殘影,根本無法完全捕捉他們的招式!
“啧,”連澈饒有興味兒地勾起唇角,“小家夥功夫又精進許多,比我小時候強多了……”
沈妙言望過去,隻見魏化雨全身上下,半點兒多餘的動作都沒有,招式之間,幹脆利落,狠辣緻命!
然而再如何超脫同齡人,在君天瀾面前,這些招式終究是不夠看的。
他甚至沒能在君天瀾手中走過十五招,就被男人一腳踹中胸口!
他整個人倒飛出去,撞到厚重的殿門上,又重重跌落在地,嘴裏吐出大口烏紅血液,與白嫩小臉形成鮮明對比。
他拄着佩刀,艱難地單膝蹲在地上,望向君天瀾的目光,充滿了仇視。
君天瀾冷眼盯着他,如同盯着一個死人。
他開口,聲音冷漠如冰:“作爲一個十歲的少年,敢同朕硬拼,你的心性很不錯。隻可惜,在經驗方面,卻差了太多。”
說話之間,他已經走到魏化雨跟前。
魏化雨仰起頭,小臉上忽然現出一抹笑容。
下一瞬,他棄了佩刀,拔出靴筒中的兩把鋒利匕首,猛然旋身襲向君天瀾的脖頸!
可惜,君天瀾顯然早有防備。
連澈仍舊抱着沈妙言,淡淡解說:“君天瀾之可怕,在于所有的招式在他面前,都能被他視若無物地化解掉。換句話說,隻要他想,他可以應付任何詭谲突然的襲擊。”
他說完,君天瀾已經掐住魏化雨的脖頸,如同抛擲一件垃圾,将他狠狠抛擲在地。
他擡起短靴,面無表情地踩住魏化雨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