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化雨說完,淡漠地掃了眼君天瀾,繼而牽着鳐鳐的手離開。
君天瀾目送那個小粉團子一步三回頭地走遠,薄唇弧度溫柔。
罷了,既然已經到這裏了,也不必着急認她,沒得把她吓到。
隻是……
暗紅色鳳眸中倒映出魏化雨挺直孤傲的背影,隻是多年不見,這個小崽子,似乎越發歡喜纏着他的寶貝女兒了。
鳳眸眯了眯,有冷芒一閃而逝。
而鳐鳐跟着魏化雨走出老遠,才仰頭好奇問道:“太子哥哥,那個大叔是誰呀?長得好像鬼帝伯伯哦。”
魏化雨跳到扶欄上坐了,低頭俯視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淡淡道:“他就是你爹爹。”
鳐鳐的琥珀色瞳眸,瞬間收縮。
初冬的風,攜着涼意,穿廊而過。
鳐鳐茫然地搓了搓小手,小臉被冷風吹得雪白,隻鼻尖透着一點紅,看起來格外可憐兮兮。
魏化雨随手折了枯枝敗葉,扔進廊外的池塘中,把聚在一塊兒的紅錦鯉都給吓跑了。
他又轉向鳐鳐,唇角輕勾,問得随意:“可歡喜你爹爹?”
鳐鳐仍舊茫然,搖搖頭,又點點頭。
她自幼就沒有爹爹,如今見到,雖然覺得陌生,可心底還是油然而生一股濃濃的親切與依賴。
那是她的親爹爹啊!
會保護她,會把她馱在脖頸上玩,會給她買甜餅的爹爹!
小小的人兒,眼眶中蓄了晶瑩淚花,軟軟糯糯地仰頭對魏化雨道:“太子哥哥,我歡喜爹爹……”
少年眼底,掠過淡淡的不悅。
這種不悅,與其說是不高興,不如說是危機感。
害怕有人把這個小粉團子從自己手上搶走,害怕自己失去最後的陽光。
靜谧的遊廊中,忽然從一端傳來打鬥聲。
君念語與花思慕,各自握着一把小木劍,身着利落勁裝,正邊切磋交手邊往這邊跑。
花思慕注意到那兩人,又看見鳐鳐哭得雙眼紅紅,立即上前把她護在身後,拿小木劍指着魏化雨:“你是不是欺負鳐鳐了?!”
魏化雨斜睨着他,慢條斯理地折下一截枯樹枝,“沒欺負又如何,欺負了又如何?總歸輪不到你來管。”
“我與鳐鳐未出生前,就已然約有娃娃親,如何就管不得了?”
花思慕冷聲說完,不由分說地襲向他!
“娃娃親”三個字,在魏化雨聽來無比刺耳。
他面無表情,從扶欄上一躍而下,用枯樹枝做劍,在遊廊中與花思慕大打出手。
鳐鳐睜着一雙水眸全然不知如何是好,搓着裙擺,求救般轉向君念語,卻見他負手背劍而立,臉上并無擔憂之色,反而專心緻志地研究起這兩人的招式來。
兩人酣戰一處,恰在這時,雪團子飛奔而來,仰天“嗷嗚”一聲,以爲花思慕在欺負自家小主人,于是龇着牙擋在魏化雨身前,兇狠地用綠幽幽的狼眼瞪着花思慕。
花思慕皺眉,往後退了兩步。
魏化雨拍了拍雪團子的腦袋示意它不要生氣,繼而一躍上了它的背,朝鳐鳐伸出手,“過來。”
鳐鳐乖乖搭上他的掌心,整個人被魏化雨拽上狼背,被他護在了臂彎裏。
少年蹬着黑鹿皮靴,一身紅衣,騎在白狼背上,唇紅齒白清秀俊朗。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花思慕,“或許在同齡人之中,你功夫算得極好,可你卻并非我的對手。花思慕,趁早打消你對鳐鳐的心思。本宮的東西,容不得他人觊觎。”
巨大的雪狼,似是認同主人的話一般,點點頭“嗷”了聲,輕蔑地瞟了眼花思慕,載着魏化雨他們揚長而去。
花思慕怄得在原地直跺腳,“太子殿下,這厮也太嚣張了!不行,我也要弄匹狼過來騎騎!”
他是個行動派,說風就是雨,立即召集侍衛,打算馬上就去郊外獵狼。
君念語懶得與他一起胡鬧,在遊廊中站了會兒,便去找君天瀾了。
此時,禦花園的水榭中。
君天瀾不見沈妙言親自過來,也懶得呆在這裏,起身離席,往休憩的甘泉宮而去。
于是水榭中,便成了顧欽原和張祁雲,這兩位丞相的主場。
其餘陪客皆都忙于飲酒作樂,誰也沒有注意到這兩人之間的劍拔弩張。
顧欽原半眯着眼睛,冷冷盯着跪坐在張祁雲身後的謝陶,“過來。”
謝陶低着小腦袋,輕輕咬住唇瓣,不知道該怎麽辦。
想要過去吧,可他分明不聲不響就背着她迎娶了謝昭,她如何甘心?
不過去吧,又怕他發脾氣……
張祁雲唇畔含着一抹輕笑,“多年未見,顧丞相依舊風采依舊。這杯酒,在下敬你。”
顧欽原懶得多看他一眼,目光始終定定落在謝陶臉上,“我讓你過來,你聽不見?還是說,你打算以後就跟着這個鄉野村夫了?!”
張祁雲雖然挂兩國相印,可打扮一如從前,仍是蓄着大胡子,穿一身墨綠麻紗寬松袍子。
碧綠竹節簪束發,手中拿了把骨扇,乍一眼看上去,可不就是不修邊幅的村夫模樣。
謝陶沒來由地對他的話感到一陣抗拒,小小聲嗫嚅道:“大叔他……才不是鄉野村夫……”
張祁雲唇角勾起的弧度越發往上。
顧欽原把手中酒盞按到矮幾上,“你說什麽?”
謝陶咬住唇瓣,低着頭不敢看他。
不遠處的魏思城注意到這邊情況不對,立即帶着衆多陪客,以去詩書閣評賞詩書爲由,把座上貴客都給請走了。
清場之後,顧欽原上前,拉住謝陶的手,“跟我回去。”
誰知這一拉,卻看見謝陶手腕上的鐐铐。
那鐐铐另一端就在張祁雲手腕上,這兩人,竟然是被鎖在一起的!
冷峻的容顔,越發冷如霜雪。
他握着謝陶的手狠狠收緊,一字一頓地發狠:“謝陶,你長本事了……”
謝陶不知打哪兒來的勇氣,仰起娃娃臉抗争道:“欽原哥哥,你明知我最恨她,卻還是娶了她!我不喜歡你了!”
“所以,你就要和這厮在一起?”顧欽原冷笑,“你以爲他又是什麽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