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蘭衰花始白,荷破葉猶青”的秋天,雕花窗棂大開着,寒夜寂寂,秋風袅袅,白露凄凄。
她撩起珠簾,緩步踏到寝殿内,身着墨色常服的英俊男人盤膝坐在蒲團上,正對着古銅博山爐閉目養神。
月光映襯,隐隐可見瑞和香從那香爐中袅袅升起,初勁過後,那股清勁透徹漸化爲甜潤渾圓,格外沁人心脾。
她走過去,在男人身邊依戀地跪坐下,輕輕靠在他的肩上。
地面的月光被窗棂切割成小小的菱形,兩人相依偎的投影在月光中拉得纖長,俨然是歲月靜好的模樣。
君天瀾執起沈妙言的手,在掌心細細揉.撚,“妙妙當真不問我此行前來的目的?”
“你若要說,我聽着就是。”沈妙言閉着眼睛,唇角翹起,隻要在他身邊,胸腔裏就滿滿都是幸福。
君天瀾握緊了她的手,原本在來的行程中準備了千言萬語,可臨到這求娶的一刻,臉皮竟莫名薄了,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沈妙言清晰地察覺到從他掌心沁出的細汗,仰頭望向他,“我會等,一直等到四哥準備好說那句話。”
君天瀾一怔,借着霜白月光,清晰地看見他的小姑娘眉眼彎彎,含笑湊過來香了香他涼涼的薄唇,繼而飛快奔進屏風後沐浴更衣。
他摸了摸唇瓣,明明從前親吻過無數次,可這一刻,竟悄悄的紅了臉。
夜色已深。
沈妙言沐浴過,因爲明日還要上早朝的緣故,所以很快就入眠了。
君天瀾獨對焚着瑞和香的香爐,鼻尖萦繞着甜潤香味兒,清了清嗓子,試着開口道:“沈嘉,嫁與我可好?”
他搖了搖頭,總覺得不像是在求娶,倒像是在下戰書。
他望向對面博古架上的一面菱花鏡,努力舒展開總是繃着的臉,“沈妙言,我心悅你,你,你可願意……”
他盯着鏡中那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默了默,還是恢複了原本的冷峻表情。
“妙妙,我願意照顧你一輩子。”
“沈嘉,朕的後位,隻予你一人!”
“……”
帳幔後,沈妙言悄悄睜開眼,靜靜望着努力練習求娶的君天瀾。
清麗豔絕的小臉上,止不住地揚起笑容。
得有心人至此,她複何求?
香爐邊,君天瀾始終不滿意那些求娶的話,低頭沉默良久,才呢喃道:“沈嘉,我欲與卿共白首,我們此生,就如這爐瑞和香,雖初始時算不得清甜,然而愈是燃燒,便愈是甜潤,直至沁入你我的五髒六腑……”
沈妙言抱緊錦被,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個男人。
良久後,那人在月光中發出一聲輕歎,起身往龍榻走來。
沈妙言緊忙閉上眼裝作熟睡的模樣,那人因爲心事重重,竟也沒有發現她在裝睡。
秋夜寒涼,沈妙言鑽進他懷中,暗道若對付完無寂,她還能好好活着,她一定要告訴他,這場求娶,她收到了。
她願意,願意嫁給他!
翌日,沈妙言上完朝回到臨武殿,隻見君天燼和姬如雪不知什麽時候到的,四哥、丫丫和小雨點也在。
她跨進門檻,君天燼正笑眯眯遞了一簍子山梨給君天瀾,“我和雪兒去山裏摘的,甜得很,你嘗嘗。”
君天瀾繃着個臉,接過那簍子山梨,卻并不多看一眼,隻默默放到桌上。
“啧,成日裏繃着一張棺材臉,好像誰欠你幾萬兩銀子似的,這性子也不知是随了誰……”君天燼老成在在地說着,從藤編簍子裏拿出一隻雪白山梨,用衣袖揩了揩,自個兒咬了一口。
君天瀾仍是不搭理他,隻淡淡轉向沈妙言:“今兒怎麽回來的這樣早?”
“哦,今日朝中沒什麽大事,就回來得早些。”沈妙言說着,摸了摸小雨點的腦袋,笑吟吟轉向姬如雪,“既然到了宮中,咱們一家子團圓,中午得吃頓好的才行!嫂子可有什麽特别喜歡的,我讓禦膳房做。”
一聲“嫂子”,叫姬如雪立即紅了臉,緊忙躲到君天燼身後,羞澀道:“哎呀,突然叫我那個稱呼做什麽?叫如雪姐姐不是挺好的嘛!”
沈妙言望望君天瀾,又望望君天燼,眉眼都彎了,親熱地抱住君天瀾的手臂:“因爲鬼帝是四哥的兄長,你自然便是我的嫂子啊!對不對,四哥?”
君天瀾仍然冷着臉,不置可否。
沈妙言和姬如雪去研究午膳的菜式,君天燼從寬袖暗袋裏取出一隻朱紅錦盒遞給小雨點,“喏,你師娘送給你和丫丫的……”
小雨點跟着君天燼學武,姬如雪自然就成了他的師娘。
他接過那隻朱紅錦盒,打開來,裏面躺着一對可以調整大小的實心金镯子,一隻雕刻着青梅,一隻雕刻着竹馬,看起來可愛極了。
他怔了怔,仰頭望向君天燼,對方悄悄對他眨了眨眼。
“謝謝師父和師娘!”小雨點難得笑了笑,把朱紅錦盒揣好,暗道等丫丫再長大一點,他們就一起戴上這對金镯子。
午膳過後,姬如雪神秘兮兮地把沈妙言拉到内殿,還把簾子拉得緊緊。
沈妙言疑惑不已,下意識地小小聲道:“嫂子,你這是要做什麽?”
姬如雪撩開簾子一角,小心翼翼瞅了瞅外面那兩個對坐着相顧無言的大男人,雙手合十地央求道:“好弟妹,你快告訴我,究竟怎麽才能懷上龍鳳胎吧?”
沈妙言噎了噎,默默扶額。
“你不知道,你生了一對龍鳳胞,我有多麽羨慕你!”姬如雪眼睛裏都是光彩,“天燼也是啊,他雖然表面不說,但是望着丫丫的目光裏,全是暗暗的歡喜,大約也特别想要一對龍鳳胎!”
沈妙言滿臉無奈,“嫂子,你若是問别的也就罷了,這如何生雙胎,我也不知道呀!”
姬如雪不好意思地靠近她,湊到她耳畔低語了幾句。
沈妙言的小臉,“騰”地一下漲得通紅,連連擺手後退:“這……這怕是使不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