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丫丫抱到他的床榻上,替她仔細蓋好繡着小花枝和花蝴蝶的錦被,自己在外側躺下,輕輕抱住她。
不過幾個月大的娃娃,白白嫩嫩,捏起來軟軟乎乎,身上還有一股子奶香,令小雨點陰郁的心稍稍平和,抱着她的小身子,安然入眠。
第二日清晨,小雨點要起床讀書,怕驚醒了丫丫,輕手輕腳穿好衣裳去了禦花園,認認真真讀完小半本書卷,折回寝殿,卻見兩名宮女正伺候丫丫穿衣裳。
大魏的姑娘,動作并不溫柔,似是弄疼了丫丫,小娃娃張嘴就哇哇大哭起來。
小雨點皺眉,冷聲道:“你們在做什麽?”
那兩名宮婢連忙跪下:“給太子殿下請安!奴婢正在爲小公主穿衣,隻是小公主不太配合,所以奴婢——”
“滾。”
“是!”
兩名宮婢從未見過這般吓人的小太子,忐忑不已,慌慌張張地退了出去。
小雨點周身氣息陰郁,疾步上前,抱住哇哇大哭的小家夥,低頭親了親她的臉蛋,繼而拿起挂在架子上的小衣裳,仔仔細細一件件給她穿好。
四歲大的孩子,給妹妹套衣裳已是套的有模有樣。
他摸了摸丫丫粉雕玉琢的面龐,淡聲道:“奶嬷嬷呢?”
侍立在角落的宮婢莫名吓得抖了抖,忙站出來,“王嬷嬷還在隔壁睡覺,請太子殿下和小公主稍等片刻,奴婢這就去請她過來……”
說着,正要去請人,卻聽得床榻上,那小小的太子爺冷笑一聲,“我大魏的公主,萬萬沒有等人的道理。既是不知道時辰,今後也都不必前來伺候了,打發她出宮。”
那宮婢滿臉驚駭,隻覺這小小的少年,竟是比女帝大人還要可怕,戰戰兢兢應了聲是,急忙去趕人了。
她走後,小雨點抱緊了丫丫,似是溺水之人,抱住了浮木。
今日休沐不必早朝,沈妙言美美睡了個懶覺,待起床梳洗罷,已是晌午。
她召來小雨點和丫丫,一同在水榭裏用午膳。
石桌上的菜肴,皆是君天瀾送來的那兩位楚國大廚烹制而成,精美細膩,十分可口。
魏國原沒有食不言寝不語的規矩,沈妙言一邊吃飯,一邊問道:“我聽伺候你的宮婢說,你近日在讀《論語》?”
“是。”小雨點應着,餘光不時掃向躺在搖籃裏的丫丫,隻見她正努力地伸出手,去夠垂在搖籃頂上的小花球。
“我這裏倒是有個人才想推薦給你,我與他雖隻認識數月,但他的才學絕對不輸這大魏任何人。”沈妙言笑吟吟的,“此人正是平北世子,魏思城。我約了他午後會面,到時候你也過去瞧瞧,看他可合适做帝師。”
“姑姑覺得合适就行。”小雨點并不十分在意,取下那隻小花球,扔給丫丫抱着玩兒。
沈妙言托腮,琥珀色瞳眸含着幾分憐惜。
這孩子幼時遭到橫禍,也不知留下了怎樣的心理陰影。
那種傷痛,非時光不可抹平。
午後,她引着魏思城與小雨點見了面,見二人相處還算融洽,于是給他倆騰了地方,主動去禦書房批閱折子。
朱砂筆飽蘸濃墨,她在折子上寫下一行行秀雅字迹,暗道從前總不知四哥辛苦,常常在他幹正事兒時故意打攪他,如今輪到自己了,才知所謂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真真是一點兒都不容易。
眼見着已是暮色四合,她終于批完那一尺厚的折子,活動了下肩膀和手腕,起身往自己的寝宮而去。
寝宮中燃着燈火,守在門外的添香見她回來,連忙迎了上來,滿臉的欲言又止。
“怎麽了?”她擡步踏上台階。
添香瞟了眼緊閉的隔扇,“今兒厲老大人攜其他幾位大人進宮了,給陛下送了些禮物。就,就在寝殿裏……”
“喔。”沈妙言不以爲意,推開隔扇就踏了進去。
寝殿中,燈火絢爛。
二十位衣着錦繡的美少年,齊齊朝沈妙言拜倒,語帶嬌羞:“給陛下請安!”
滿室飄着濃烈的脂粉香,不知道的還以爲誤入了秦樓楚館。
沈妙言急急後退幾步,正驚恐地要逃走,爲首的厲修然大步踏過來,一把替她掩了殿門。
沈妙言靠在門後,仰頭望着高大迫人的厲修然,下意識咽了口口水,“你,你們想幹嘛?”
“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們自然是來伺候女帝陛下的……”厲修然頰上酒窩深深,單手撐在沈妙言腦袋旁,整個兒把她圈在他的陰影裏。
添香呆呆站在門外,隻聽得裏面響起女子恐懼的尖叫,那隔扇糊着的高麗白紙上,清晰倒映出她家女帝陛下被二十名俊美少年郎撲倒在地,争先恐後地要親她的畫面。
“添香,快救救我!”
“啊啊啊啊啊!”
“我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添香忍不住撲哧一笑,這段時日以來,盡管陛下得到了江山、也報了大仇,可她和拂衣、素問都知道,陛下心中并不快樂,她隻是不說出來而已。
能讓陛下好好發洩一番,約莫她心中也會痛快淋漓。
魏思城搖着輪椅,從光影斑駁的遊廊處出來,薄唇忍不住地翹起:“真有意思……”
張晚梨負手站在檐下,同樣噙着淺笑:“差不多夠了,再鬧下去,陛下當真要生氣了。”
魏思城打了個響指,立即有兩名小厮走過去,把隔扇推開。
此時寝殿地面,沈妙言被按在地上,臉頰上全是被親過的口脂紅印,正眼淚汪汪地望過來:“你們太過分了!魏思城,當心朕摘了你的腦袋!”
魏思城無所謂地攤開手:“陛下随意。”
沈妙言越發羞惱,自個兒坐起來理了理衣裳,眼圈微紅,“我不想看見你們。”
魏思城朝厲修然略一點頭,厲修然率領那二十名少年郎,笑吟吟朝沈妙言行了個退禮,一同退下。
魏思城搖着輪椅進了寝殿,擡手示意殿中伺候的宮婢都退下,把手伸給還坐在地上的姑娘:“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