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百姓見狀,不明就裏地跟着沖過去。
沈妙言緊緊攥住窗邊,滿臉焦色:“魏思城,你的兵能攔住他們嗎?”
“自然不能。”魏思城品着一盅茶,答得慢條斯理。
“那就調兵過來啊!”沈妙言眸光若刀,“停車!”
“不準停。”魏思城強硬命令,冷冷盯向沈妙言,“郡主可知,你此刻若出現在他們面前,他們隻會恨你殺你?!”
“可是——”
沈妙言話未說完,江岸邊已經打了起來!
有口渴難耐的百姓,已經迫不及待地趁亂沖向岸邊,直接用雙手掬起一捧水送到嘴邊。
“不能喝……”沈妙言面色發白地呢喃出聲,繼而不顧一切地躍下馬車,朝江岸邊大喊,“别喝!”
可她的聲音,瞬間就被掩蓋在了暴亂的鬧哄聲下。
越來越多的百姓被有心人煽動,從豐州城湧出來,朝江岸邊而去,甚至還有提着水桶挑着扁擔的!
魏思城派去駐守江岸的軍隊被沖散,他們不可能對百姓下殺手,然而那群爲首的暴民卻出手狠辣,逼得他們不得不後退。
沈妙言想擠進去勸阻,可惜不僅沒能擠進人潮,還被人推了一把。
連澈及時扶住她,聲音冷淡:“他們自己要尋死,姐姐何必攔着?”
“沈連澈!”沈妙言呵斥了聲,正要想辦法,卻聽見尖叫聲陡然響起!
那最先搶着喝水的人,一個個突然七竅流血倒地而亡,吓得周遭百姓紛紛後退,驚恐地望着這駭人的一幕。
而剛剛喝過那水的人,沒有上千也有數百!
沈妙言雙膝一軟。
連澈扶住她,“姐姐,咱們走吧?這些人知曉這江水的厲害,不會再愚蠢地撲上去了。”
“不……”沈妙言緊緊攥住拳頭,眸中倒映出那混亂的一幕幕,“我不能走……”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遠處的魏思城眯起眼睛,冷聲吩咐,“走。”
駕車的馬夫,竟然不再等沈妙言,直接帶着大軍走了!
而江岸邊成千上萬名百姓,也終于注意到沈妙言和連澈。
那爲首的暴民指着她高聲道:“大家看,這個女人就是那勞什子的鳳儀郡主魏天訣!好端端的,她卻不讓咱們用江裏的水,肯定是她在江水中下了毒!剛剛死去的那些兄弟姐妹,都是她害死的!大家聽我的,咱們殺了她,把她的人頭送到大梁,皇上一定會嘉獎咱們的!”
這話充滿了煽動性,圍觀百姓昏頭昏腦地被他煽動,紛紛舉起木棒等武器,魔怔般沖向沈妙言。
四面八方都是人。
沈妙言與連澈被圍在中間,若從上方俯視,看起來渺小的就像是兩個點。
連澈冷笑一聲,拔出腰間佩刀:“誰敢動姐姐一下,我要他的命!”
“奸夫**!他們兩個雖是姐弟,可我聽說他們卻暗自苟且!那魏天訣肚子裏的種,就是這個紅衣男人的!大家聽我的,把他們兩個抓起來,爲咱們死去的兄弟姐妹報仇!”
那大漢振臂高呼,立即群情響應。
連澈冷笑,低聲道:“姐姐一心想保護的黎民蒼生,就是這種貨色……若姐姐果真命送在此,可會遺恨?”
“遺恨?”沈妙言負手而笑,“這天下是大魏的天下,這土地是大魏的土地,這黎民,同樣是我大魏的黎民。表兄飲恨離世,我身爲皇室宗族,有責任擔起他們的江山社稷,擔起他們的家國百姓。若果真送命在此,我亦無悔。”
初春的江風,帶着瑟瑟涼意。
她身着寬松的朱紅氅衣,衣擺與寬袖被翻卷吹起,一頂巴掌大的玲珑金冠束在發頂,攏起了所有青絲。
幾縷墨黑長發垂落在額角,拂拭過白嫩的面頰,越發襯得她唇紅齒白,膚白若雪。
而她周身淡定優雅的氣度,令那些焦躁不安的百姓俱都一愣,竟停止了襲擊她的動作。
幾位農婦互相疑惑道:“自從郡主來到豐州城,從未做過對不起咱的事!不僅開倉放糧,還把那關翰良這些年貪污的銀兩,都分給了咱們,咱們怎麽能怪她?”
“是啊!我那可憐的兒子被人冤枉,關進大牢整整三年,那狗城主根本不管我們家的冤屈,還是郡主來了之後,才重新審案,放我兒子出來的!”
你一言我一語的,衆人的情緒竟慢慢撫平下來。
就在這時,那個爲首的暴民又急忙道:“你們都被她騙了!這江水的毒,就是這個惡女人下的,她想害死咱們,你們怎麽能原諒她?!”
冷靜下來的百姓,并不如之前那般好煽動,隻紛紛望向沈妙言:“郡主,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沈妙言正思考着該如何說出徐鴻煊在江水裏下毒的陰謀,一個清脆的聲音忽然自人群中響起:“我作證,這水裏的毒,跟這位姐姐無關!”
随着聲音落地,一個皮膚黝黑的小姑娘從人群中擠了出來。
沈妙言有點兒驚訝地望着她,這小姑娘正是火燒連營那晚,假裝掉進江水裏,被魏思城手下撈上來的小家夥。
小姑娘龇牙一笑,朝她拱了拱手:“雖然那夜我并未落水,但還是感謝姐姐救我!”
她說着,轉向其他人,脆聲道:“我爹娘都是漁民,我從小就在江水裏摸爬滾打,常常晚上也跑出去玩。前幾天夜裏,我看見一個穿大政铠甲的将軍,在水裏倒了怪怪的東西,我家養的鴨子和大白鵝,喝了那水之後,就都死掉了。我猜,在江水中下毒的人,是那個大将軍,不是這位姐姐!她是爲了咱們好,才不讓咱們喝這些水的,你們錯怪她了!”
她說完,衆人面面相觑。
那名混在人群中的暴民首領暗道不好,正要繼續往沈妙言頭頂上潑髒水,一柄冰涼的匕首,從背後悄無聲息地捅穿了他的胸口。
不知何處出現在他背後的連澈,面無表情,聲音薄涼:“我說過,誰敢傷害姐姐,我要他的命。”
另一邊,魏思城坐在馬車中,快跑出一裏地了,面色卻仍舊冰冷黑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