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挺想再嘗一嘗的。
因此,她并未推诿,先試吃過一半丹藥,才讓魏元基吃下另一半。
魏元基滿意與她的乖巧聽話,随口道:“美人兒若有什麽想要的東西,大可說出來,本王一定滿足你!”
沈妙言此時隻覺身體輕飄飄的,像是踩在雲端,所有的煩惱與痛苦都消失無蹤,好似成了仙人那般。
她好半天才回過神,定了定心神,笑道:“我被困在這狹小的房間裏,甚是難過。若王爺果真憐惜我,還請恩準我在挽知閣内自由活動。”
說完,見魏元基眼底流露出不悅,她立即紅了眼圈,扮出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王爺莫非是怕我跑了不成?您是王爺,整個臨安王府都是你的,我一個弱女子,能跑到哪裏去?再說了,王爺英雄不老,乃是蓋世枭雄,人家那麽喜歡王爺,怎麽舍得逃跑?”
這話若擱在從前魏元基尚還年輕時,或許會察覺到是恭維的謊話,可他到底老了,被嬌滴滴的大美人如此谄媚恭維,再加上那丹藥的作用,因此隻覺渾身舒暢,毫不猶豫就同意了她的要求。
送魏元基離開後,沈妙言長長松了口氣,瞟了眼指甲上的丹蔻,暗道不若先在這挽知閣轉一圈,看看裏面可藏着什麽秘密,其他的再做打算也不遲。
她立即行動起來,盛裝打扮後,做出賞花賞景的姿态,在挽知閣内到處停停走走,并未引起任何侍婢的懷疑。
挽知閣是座四層小樓,她轉到一樓,來往侍女面帶笑容,俱都對她彬彬有禮地請安問好,看起來沒有任何不妥。
她轉了一圈後又回到四樓,正覺着無趣打算回自己屋子,卻見長廊盡頭的雕花木門,被一把青銅大鎖從外間牢牢鎖住。
莫非裏面也藏着什麽美人?
她好奇地走過去,見四周無人,于是幹脆利落地擰開那把青銅大鎖,推門而入。
房中光線昏惑。
她踏進去,雙眸适應了昏暗的光線後,再定睛看時,差點尖叫出聲。
滿屋子都擺着博古架,博古架上收藏的不是什麽古董字畫,而是透明的琉璃罐子,罐子的液體裏盛泡的,是各種各樣的“人”!
有的是一雙美玉無瑕般的美人手,有的是一隻塗着丹蔻的玉足,有的是一截極美的琵琶骨,有的是一顆睜着美眸的頭顱!
沈妙言雙膝發軟跪坐在地,琥珀色瞳眸倒映出這人間煉獄一般的場景,擡手死死捂住嘴,不敢發出半點兒聲音。
這就是……
魏元基的“珍藏”嗎?!
正在這時,外面響起了腳步聲。
兩名侍女捧着罐子,走到門口時,一人奇道:“咦,這門怎麽沒關?”
另一人笑道:“定是你上次送東西進來時,忘了鎖門。”
兩人說着踏進來,面無表情地把手中捧着的琉璃罐子擺在博古架的空位上,“這玉美人從受寵半個月,就成了這副模樣。”
那琉璃罐子中,赫然泡着兩顆黑白分明的眼珠。
“哎,挽知閣中的美人,有誰受寵能超過半個月的?”另一名侍女不以爲意,“你就看那位新進來的鳳儀郡主好了,我敢打賭,不出半個月,她也要被泡在這裏了!”
“話說回來,那位鳳儀郡主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美的,或許能被留一具全屍呢!”
“誰說不是呢?”
兩人說着,又退了出去。
攀在天花闆上的沈妙言,緩緩降落在地,一擡眸,正對上那兩顆看起來很是悲傷的眼球。
盡管她曾見過不少殺戮,可眼前的情景比殺戮還要殘酷。
她往後退了幾步,雙手合十對滿屋子的“藏品”道了聲“我會爲你們報仇的”,便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奢華的長廊中一個人影都沒有,她獨立良久,雙腿仍有些發軟,強撐着離開了這裏。
等來到一樓,她坐在臨着陽光的遊廊中,把手伸到外面,接觸着那暖融融的光,隻覺自己這才重新活過來。
已是九月深秋,可眼前的庭院裏仍舊繁花葳蕤,各種品種顔色的菊花争相鬥豔,在庭院中布置出别開生面的圖案,可見花匠下了很大的功夫。
她又看了會兒,突然覺得有點不對。
她起身,立即往樓上跑去。
及至跑到四樓,站在扶欄邊再望向那座庭院,隻見不同顔色的菊花果然是排列出了圖案,可那圖案卻十分古怪。
不過,她對這圖案……
卻有點兒眼熟。
她曾經在哪裏見過。
她努力回想了很久,突然一拍腦袋,她在大魏藏書室裏的古書上,見到過!
琥珀色雙眸充斥了異樣的光彩,她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圖案,“這并非是普通花圃,這些菊花擺出來的,是一個陣法!若能打開陣法找到生門,順着那生門進去,就能看見陣法隐藏下的密室!不過,能讓魏元基如此大費周章隐藏的密室,裏面又藏着什麽秘密?”
要不要找機會進去看看呢?
她歪了歪腦袋。
身後不遠處,一雙眼睛把她所有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
暮色四合。
沈妙言再一次服侍魏元基食用過丹藥,魏元基動作之間都是不老實,她使盡手段總算把他哄走後,獨自在床榻上輾轉難眠到夜半,終是按捺不住,悄悄起床離開房間。
那陣法她曾研究過,記得如何破陣。
她擅自轉到一樓,仰頭望向夜空中的明月,幾片烏雲飄過來擋住了夜色,陣風起,将遊廊下的燈盞吹得搖曳生姿,把地面的花影拉得纖長。
四面八方一片寂靜,唯有風聲和幾片落葉從地面翻卷過去的聲音。
她走到花圃中央,按照腦海中對這個陣法的印象,開始解陣。
另一邊,聽松院。
君天瀾盤膝坐在矮幾旁,撫摸着那顆碗口大的玉珠,暗紅色鳳眸中不辨喜怒。
窗外傳來秋蟲空曠的鳴聲,越發襯得秋夜寂寥。
到夜半時,一隻雄偉的蒼鷹落在窗台,左顧右盼,從喉嚨裏發出“咕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