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透着難聽的嘶啞,像是壞了的風箱散發出的刺耳聲音。
他含笑站起身,擡步下樓。
一名小童侍立在樓下,見他出關,立即畢恭畢敬道:“師父,鳳兮郡主等在院子外面,想要求見您。”
“讓她進來。”無寂轉身往待客的花廳而去。
魏靈玄帶着穆銘,負手踏進花廳,笑容不達眼底,“無寂師父,多年了,您的容貌一如往昔,不曾改變。可見,您果真是道法天成,駐顔有術,”
無寂擡手示意她落座,盡管面容看起來隻是二三十歲的俊俏公子,可眼睛裏卻透着閱盡世間百态的世故與滄桑,“你前來見貧道,想必是爲了沈妙言,或者說,魏天訣。”
“不錯!”魏靈玄微微擡起下巴,姿态倨傲又冷豔,美眸中都是靈動與試探,“無寂道長既然能猜到這一茬,不如再猜猜,我想請您做什麽?”
無寂垂眸斟了杯茶,唇角含着陰柔的弧度,“自從郡主懂事以來,始終看不慣貧道,更十分厭惡貧道勸說王爺修仙問道、服食丹藥。郡主剛剛的話,也無非是在試探貧道……可郡主既然有求于貧道,如此不敬,是否不妥?”
“哼,我知道你有兩把刷子。”魏靈玄擡起雙腳,霸道地擱在花幾上,“魏天訣身上流着大魏皇族的血統,叫我眼饞不已。哥哥之所以喜歡她,約莫就是因爲那身血統間相互吸引的緣故。所以我問你,爲我和魏天決換血,把我改造成大魏皇族的體質,你可能辦到?”
無寂凝視着杯中清茶,緩緩吹了口氣,那茶湯便蕩漾開層層漣漪,“倒是願意試上一試。”
“哦?”魏靈玄美豔的面龐上立即浮起笑意,“幾成把握?”
“九成。”無寂慢條斯理地呷了口茶,始終低垂的眼睫,叫人看不清楚他瞳眸中的情緒,“不過換血并非小事,貧道需要提前準備很多東西,若郡主都能一一允了,那麽,這件事也就不難辦了。”
“你且說來我聽聽。”
“首先第一件大事,就是尋一處無人無天之地。屆時,郡主把魏天訣悄悄帶過去,如此,才能不被人打攪,瞞過鬼神,進行這逆天換血換命之術。”
“無人之地倒多得是,隻是無天之地,此話和解?”
無寂微笑,“無人無天,意即看不見人也看不見天。尋常房屋可不行,須得地下深處,方可。”
穆銘笑道:“這好辦,我穆家的礦脈中,多的是地下深處,道長可以一用。”
無寂笑着颔首,又開始細細說起所需要的物什。
而另一邊,聽松院中。
沈妙言被君天瀾帶回了聽松院,還未來得及朝他發火,君天瀾已經吩咐侍立的婢女:“準備沐浴用的水,還有寬松幹淨的中衣。”
幾名婢女瞄了眼沈妙言,立即應是。
沈妙言掙開他的手,憤憤在圓桌旁坐了,知曉自己無論說什麽,大約都改變不了這厮一意孤行的做法,于是隻得悶頭喝茶。
君天瀾坐在她身邊,端起桌上一碟酥點送到她手邊,“餓不餓?朕見你剛剛在宴上,并未吃多少。”
沈妙言趴在桌上,隻是一語不發。
原以爲此次南境之行,或許能做個内應什麽的,幫表哥定下南境江山,誰知道卻是自己把自己送進了君天瀾的嘴裏。
她越想越氣,想到什麽,忽然坐直了身子,“當初我與表哥大婚,連澈曾帶我去找你,你在船上說過的話,可還記得?”
君天瀾垂眸,“不記得了。”
沈妙言氣極反笑,“好,那我說與你聽。‘七年中,與她在一起的快樂,遠遠大于我所承受的痛苦。可我此生最後悔的事,就是遇見她。若無她,便無心。我何須忍受這種患得患失的痛苦?帶她回魏長歌身邊吧。她說世上再無沈妙言,那麽世上,同樣再無君天瀾。朕,是大周天子。’”
她竟是一字不落地背了下來。
無數個午夜夢回的夜晚,她都會回到那艘船上,看他面無表情的模樣,聽他一遍遍說這番話。
直到這些傷人的字句深入骨髓,無法消弭。
她忽然伸手掐住君天瀾的下颌,迫使他望向她:“君天瀾,你自己親口說出來的話,你忘了嗎?如今這般對我,又是爲了什麽?”
君天瀾直勾勾盯着她,半晌後,定定開口:“未曾說過。你記錯了。”
沈妙言手指倏然掐緊,“君天瀾!”
果然,人至賤則無敵!
君天瀾握住她的手迫着她松開,那弧線完美的下颌上已然現出幾個紅色月牙形掐痕。
他摸了摸掐痕,薄唇輕勾,“朕看那魏長歌也沒有多喜歡你,否則,又怎會放心你孤身來到南境虎穴?妙妙若是願意,不如同朕一道回大周。朕的皇後之位,如今還是空着的。”
“做夢!”
沈妙言掙開他的手,正要發怒離去,君天瀾又把她拉了回來,大掌攬住她的腰肢,不由分說地把她打橫抱起,往屏風後走去:“熱水已經備好,朕伺候妙妙洗浴。”
“君天瀾!你瘋了!”沈妙言如同一尾抛上岸的魚般,在他懷中拼命掙紮,修剪精緻的指甲從他臉上劃過,留下幾道長長的血紅劃痕。
然而男人未爲所動,抱着她走到屏風後,伸手就去扯她的衣裳。
“你别碰我!我自己來!”她緊緊捂住衣領退後幾步,驚恐地盯着他。
君天瀾不在意地在不遠處軟榻上坐了,一雙鳳眸隻定定落在她身上。
“你……你出去!”沈妙言攥緊了衣領,“我……我是鎮南王妃!你休得無禮!”
說着,還刻意挺直了腰杆。
君天瀾隻覺好笑,“沈嘉,你覺得鎮南王妃的身份,能逼得朕退步?須知,便是魏成陽親自站在這裏與朕說話,也是不夠分量的。”
沈妙言恨恨瞪了他一眼,“是你不要我的,如今又腆着臉湊上來……我從未見過像你這般不要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