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侍衛對視一眼,見她穿着不俗,腰間還佩戴着府中小姐都佩戴的玉環,心思百轉千回,很快讓開路。
魏芊暗暗松了口氣。
而沈妙言來到大廳,請魏驚鴻單獨說話。
魏驚鴻随她來到後廳,她把花園裏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隻省略掉自己與連澈出手的那部分。
魏驚鴻不是傻子,瞟了眼立在門口的連澈,不過瞬間就自個兒把事情腦補完全。
沈妙言挽袖爲他斟茶,“三妹妹被嫡母那般威脅,我若是她,我也害怕。說來說去,都是義父的錯。”
男人眯了眯眼,“怎麽又成本督的錯了?”
“若義父肯花些心思在後院,肯好好爲三妹妹擇一夫婿,三妹妹何至于此?”沈妙言把茶水推到他面前,“依我看,爲免三妹妹再被嫡母威脅,義父該爲她盡快擇定佳婿才是。”
魏驚鴻呷了口茶,“聽你的口氣,似乎已經有人選了?”
“是。”沈妙言微微一笑,走到他身後爲他捶肩,“女兒覺得,平北王就很不錯。雖已有正妃,但那正妃體弱多病,恐怕活不過幾年。三妹妹雖是庶出隻能做側妃,然而一但平北王妃離世,妹妹她……”
她沒再往下說。
魏驚鴻目視前方虛空,聲音淡淡聽不出喜怒,“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義父過譽。平北王手中握有百萬兵權,與他聯手,義父地位将更上一層樓。”少女笑容純真無邪。
房中陷入沉默。
半刻鍾的時間過去,沈妙言始終慢條斯理地給魏驚鴻捶肩,極有耐心的模樣。
而沒等魏驚鴻考慮清楚,外面忽然響起騷動。
魏芊衣衫不整地跑進來,哭着跪在魏驚鴻面前,“爹爹!爹爹救我!”
緊跟進來的平北王魏懿一臉尴尬,“驚鴻老兄……”
魏芊仰起小臉,透過淚眼,看見魏驚鴻身後的沈妙言對她微微颔首,于是放了心,哭道:“爹爹,我奉命去給王爺送醒酒湯,他卻……他……”
她悲憤不已,捂住臉,哭得越發厲害。
魏懿咳嗽了聲,“魏三姑娘身上的栀子花香,像極了本王過去愛慕過的女子。當時本王醉酒,一時心動,所以……”
沈妙言走到魏芊面前,憐惜地爲她攏了攏衣裳,“王爺太不小心了,爹爹是敬重你,才讓妹妹親自爲你送醒酒藥,你卻差點……”
她說着,歎息一聲。
事情發展到這裏,早已不是魏驚鴻能夠決定或者阻攔的了。
他的女兒衣衫不整地一路從前廳奔過來,不知被多少人看見。
若不把她嫁給魏懿,她這一生,算是完了。
他眯起眼,寒涼的目光落在沈妙言身上,這個便宜女兒,真是好深的算計。
想來剛剛那番話,她并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見,而是委婉地告知他此事勢在必行。
他冷哼一聲,隻得順坡下驢,“事到如今,外面的賓客都已看見芊芊被你輕薄。平北王,你幹的好事!”
魏懿又惱又無奈,瞧見魏芊梨花帶雨的模樣也還算美,隻得退一步道:“此事的确是本王之過,作爲補償,本王願意以側妃之禮迎娶魏三姑娘。”
沈妙言擡眸看他,暗道這個男人倒也算有種,魏芊嫁過去,隻要不犯大錯,應當不會受委屈。
她立即笑道:“恭喜義父,今日雙喜臨門!”
魏驚鴻被她如此算計,哪能有好臉色,寒着臉起身拂袖而去。
壽宴結束時,已是深夜。
沈妙言沐過浴,身着幹淨的雪白中衣,青絲披散在腰間,倚坐在窗前,靜靜仰望夜幕上的那輪圓月。
往常,都是别人算計她。
如今,她也會主動算計别人了。
她伸出手,月光灑落在掌心,透出清幽幽的美。
她張開五指,潔白的月光順着手指縫隙落下。
她握起拳頭,握住的隻是一片空白。
“算天算地算人心,這世間諸事百态,哪裏能算計得完……可人活一世,卻偏偏免不了算計。”
她輕聲,側臉難得露出淡淡的悲傷。
紅衣少年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寝屋中。
連澈盤膝坐在太師椅上,“姐姐若不想算計,我當護姐姐一世周全。”
沈妙言偏頭看他,琥珀色眼眸格外溫柔,“真好……隻可惜,我已無法抽身而退。”
她起身,赤腳走到連澈面前,擡手摸了摸他的腦袋,“你是我弟弟,即便要護,也是我護你。”
連澈仰頭看她,漆黑的瞳眸浩瀚如星海,終是難掩傾慕。
“夜深了,該就寝了。”沈妙言吹熄桌上的燈盞,“你是回鬼市,還是我讓人給你在藏月居準備一間廂房?”
連澈掠至窗邊軟榻,“我就在這裏,守着姐姐。”
沈妙言放下帳幔,望着他孤傲纖細的身姿,輕輕搖了搖頭。
而此時,大喬氏的寝屋裏,氣氛冷得可怕。
魏珍緊攥着帕子,平日裏秀美可人的面龐此時隐隐可見冷厲之色,“娘,咱們倒是小看魏天訣了!她使得好手段,讓雁兒沒了,又讓魏芊嫁給平北王做側妃!”
大喬氏緩緩喝着燕窩,“罷了,這段時日咱們先按兵不動。聽聞皇上請諸國帝王到大梁議事,等到那個時候,想必鬼帝也會從鬼市出來。珍兒,那時,你必須抓住一切機會。”
“女兒一定會的!”魏珍認真地點點頭。
第二日,梧桐書院照例開課。
沈妙言點了卯,見上午是刺繡課,覺着甚是無趣,繡了一半兒就以外出方便爲借口溜了。
她獨自進了藏書室,挑了本講朝堂政治的書,盤膝坐了,借着夜明珠的光苦讀起來。
這一讀就忘了時辰,直到肚子餓得不行,才把書放回書架,離開藏書室。
學堂裏,下午的課已經開始,沈妙言摸了摸下巴,暗道既然已經逃學,不如逃個痛快好了,先墊飽肚子要緊。
這麽想着,便在宮中溜達起來。
不知不覺,竟溜到了魏錦西的宮殿。
她徑直走進後院,隻見魏錦西身着破舊肮髒的袍子,正埋頭在一堆髒兮兮的零件裏鑽來鑽去。
她正要喚他,一個軟糯的童音忽然響起:“姐姐!”